第3页_俘虏(上部+下部)+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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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页

  却见眼前半蹲着俊美无俦的男人,周身气息凌厉倨傲,眼神睥睨,带着山般的压迫。

  他的脸贴的很近,近到沈荣河能感觉到他吐出的热气。

  “想活命就老实一点。”

  那语句中携带的警告使得沈荣河的脊椎骨平白生出几分寒意。他更是有些惊讶地注意到,这次对方嘴里已经不是去年夏天那么生硬的中文了,相反,他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明朗。

  沈荣河恍惚间看着这场景竟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和第一次相遇时有几分相似。

  却又很不一样了。

  第5章

  沈荣河是被冻醒的。

  他哆哆嗦嗦地从床上坐起来,往帐篷透光的小窗看去,外面天空仍是黑蒙蒙的,可以依稀听见尖利的风声。

  这种军用帐篷,虽不太保暖,但至少阻隔了外面的大风。沈荣河躺回硬邦邦的床上,盯着上方的棚布。

  他知道自己大概睡不着了。

  沈荣河本来不是一个习惯静下来想点事情的人,可自从他去了部队,这样的时间愈发地多了。

  有时什么都不想,都能发上许久的呆。同宿舍的队友有时会一起讲些低俗的笑话缓解军队里紧张的气氛,沈荣河只是听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却觉得自己置身那群人之外。

  他也有想倾诉的事,曾经有老班长与他交心,后来也只剩下他的日记本了。一阵风吹过来,吹过来一大片云,遮住了仅剩的那缕星光,四周一片死寂,那一丝颓唐和迷茫的感觉就这样被黑夜无限放大,像是将人拖下窒息的、漆黑的、无望的深海。

  肩上仍隐隐作痛,他把冰凉的双手交叠在胸前,以获得一点微弱的温暖。

  天微亮的时候,有士兵带着他去吃早饭。

  早饭很简单,一个长得坑坑洼洼的烤土豆。沈荣河三下两下把土豆吃完,又喝了一杯水。

  他想过把食物留下,以便自己随时出逃。可是现在看来,这条路并不可行。

  首先不说看守是多么严密。光是从食物的供给来看,他只能用这些食物勉强维持体力。

  听说3月2日过后,双方都处于休战状态。但沈荣河知道这样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在紧要关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资源。

  他现在属于战俘,老班长给他讲过国际上有保护战俘的法律,可是沈荣河不知道苏联会不会遵守这样的法律。再说了,不施暴,还有千万种办法让他难受。

  果然,晚上的时候,帐篷里来人了。

  沈荣河拖着脚铐站起来,看见来人微微一怔——一身笔挺的戎装,冷漠精致的面容,他没想到是那个“高级”军官。

  一旁的翻译官冲他说道:“少校想和你谈几句。”

  沈荣河面露警惕,看样子,这是非要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了?

  让他有些吃惊的是,翻译官随后向那人微微点头,就出了帐篷。

  他回过眼神,对上对方也在打量他的双眼。

  “我叫安德里安.雷查列夫。”中文流利,的确不需要翻译官。

  沈荣河只是紧紧地盯着对方。

  安德里安自动忽略了他的无礼,往那个小小的窗口走了走。他从口袋里掏出支俄式大白杆香烟,将它抿在嘴里,轻车熟路地用打火机点着香烟,又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住,嘴唇里吐出一段烟雾。

  沈荣河知道这种烟劲头很大,味道很冲,但抽着很过瘾,有点儿像东北的“蛤蟆头烟”。一旁的沈荣河已经闻到了那烟呛人的味道,可不知看起来如此矜贵的男人是怎么忍受的了的。

  沈荣河带着探究的心理看向对方,只见月亮的清辉洒在他的面颊上,像附了层柔光似的。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目光悠远,突然薄唇微启:“今晚月色很好。”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沈荣河听的。

  沈荣河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弄得怔住了。

  想象中的审判没有到来,他做梦都没想到对方会用谈论天气一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向他诉说夜晚的月色很好。

  可他也受到蛊惑般像窗口看去。月光清冷,映在雪地上莹莹发亮,幽亮静谧,恍然一片雪的仙境。

  他好像从没见过这般幽美的雪夜月色。

  原来在边境的另一边,竟还有这样的风景吗?一时间,沈荣河觉得自己的目光被牵引,顺着那无垠的雪地,掠过在雪地上稀疏驻立的深色帐篷,到远处笼罩着雪层的山脊,月亮在黝黑的夜空下沉静皎洁,像一个光点,涌涌无绝地散发着温柔的光。

  如果没有战争,这儿的一切多美啊。

  “哪有什么英雄…无论输赢,我们这些普通人只是战争的牺牲品罢了。”

  他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可刚说出口,他心里就一阵懊恼和荒唐——他说这话有什么意义呢?

  他这种大国的军官怎么会懂?

  而这话引得身旁的人一阵侧目,沈荣河感到对方视线在他脸上流转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听见对方的声音:“你很特别,跟我见过的中国士兵都不一样。”

  沈荣河正有些后悔,意识本能地被敌意所驱。他语气带上轻微的嘲弄:“特别?大概是因为我是个俘虏。”

  安德里安眼神温度骤低,声音里也带上嘲讽:“是啊,你只是个俘虏。”

  他说着吐出一口烟,白烟弥漫着笼罩在沈荣河的面前,呛得他咳出声来。这时对方突然在忽明忽暗的星火中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这举动无疑成为了一根导火索。

  看着那刺眼的笑容,沈荣河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断了。

  他不懂“苏修”是什么意思,可他知道,如果不是苏联的人挑事,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些战争?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牺牲?

  他怎么可能被俘!

  沈荣河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了眼前这个年轻的少校身上。

  何况这男人竟这么看不起人!

  他霎时间青筋暴起,眼神凶狠,愤怒地出拳,只想把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狠狠打倒在地!

  对方果然没有预料到有这么一出,脸上狠狠挨了一拳,半支烟掉落在地,那点星火很快熄灭了,奄奄一息地飘出一缕烟。

  然而沈荣河还没来得及再补上一拳,顷刻间就被撂倒在地,后背被摔了个结实,他吃痛地低哼出声。再抬起头时,正对上对方阴沉的双眼,他心中一个冷颤,连忙开始挣扎,手脚胡乱地踢打着对方,不在乎手铐脚铐的重量似的:“滚!”

  安德里安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人不要命的架势,直接强硬地将沈荣河的手钳制到脑后,膝盖顶住他的腰腹,生生扳过那双腿,动作丝毫不拖地带水,最后将重量全部压到了他的身体上。

  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沈荣河被压在身下,更是觉得受到了侮辱,反抗地愈发猛烈。这时,一杆冰冷的手枪顶在自己的额前,枪口真实的金属触感,让他不禁睁大双眼,额间渗出丝冷汗。

  头顶上传来毫无温度的声音:“不想活了?”

  安德里安看着身下的男人突然安静下来,身子不情愿地颤抖了下,他也从刚才激烈的争斗状态中恢复过来,才发现自己压坐在对方身上,与他相隔不过几尺,双腿带上劲儿的交缠着,属于陌生男人的体温依稀可以察觉到。睫毛无频率的抖动暴露了对方内心的恐惧不安,黑曜石般澄幽的眼睛屈从地看着他,大概是因为发怒,眼角还有些泛红。

  安德里安的目光微微一滞。

  他感到自己的心突然飞快而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可看到那里面毫不掩饰的恨意时,他又感觉好像被一盆冷水泼了头,心里冒上些无端的火气。压下心里说不清的滋味,安德里安放开了他。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他临走前再没给过沈荣河一个眼神。

  看到对方走后,沈荣河僵硬的身子一软,支起的腿往地上一撂,伴随着脚铐重重落地的响声。

  沈荣河仍惊魂未定,后背冷汗涔涔,四肢发麻,许久才缓过神来。

  他更为自己的冲动懊悔——若是对方真开枪了怎么办?

  现在他已成了俘虏,进了敌人的地盘,稍有不慎,便可能殒命。这样的情况下,硬碰硬更是行不来的。

  他得先保护好自己,才能活着回去。

  可他又无法遏制地想起那个梦一样的初遇——至今看来,也仍像是一场梦。他曾以为他“很不同”,可现在看来,和那些暴力自大,将生命视为蝼蚁的大国军官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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