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卖花人_剑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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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卖花人

  济南城,柳宅门外。

  “忙我不帮,花买一朵。”

  “不帮?我都还没说要你帮我什么,你干嘛就说不帮?”卖花少女的笑靥顿收,小嘴撅起,闷闷不乐的从花篮里拿出一枝花,丢给杜星言,“七枚铜钱一枝。”

  “我怕麻烦。”杜星言掏出钱囊,仔仔细细数出七枚铜钱。

  “丢我花篮里吧,你这人真穷,穷又没趣。”少女瞟了一眼杜星言的钱袋,神情扫兴。

  杜星言笑笑,把铜钱放进花篮,想了想,又把那枝花递过去,“送给你吧,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说完就向着柳家大门走去。

  少女接过花,黑漆漆的眼珠一转,忽然喊道:“这位公子,公子,你的花忘记拿了!”

  杜星言一脸无奈地走了回来,道:“姑娘,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卖花少女嘻嘻一笑,说道:“方才你朝着柳家门口走去,那边树下七雨楼的人都死死盯着你看,公子你不害怕么?”

  杜星言眉头微皱:“怎么,这些人是来对付柳家的么?”

  卖花少女连连点头:“当然是了,沧州一役后,七雨楼的人许是觉得孙振衣对柳家十分重视,所以莫送寒派人来探个究竟,就算擒住柳成林来要挟孙振衣也是好的。”

  杜星言眼睛一亮:“姑娘知道的还真不少,连莫送寒的图谋都一清二楚。”

  少女抿嘴笑道:“那是自然,知己知彼么,从公子眼神里看得出公子你也是好奇心极盛的人,不如我们两人合力,收拾收拾七雨楼的坏人。”

  杜星言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挺好奇的,不过相比好奇心来说,我更怕麻烦。”

  少女咬牙道:“好吧,那你走吧,柳家一门七口男女老少都要死了,这都是因你见死不救。”

  杜星言一笑:“你不用危言耸听,我和柳家本来也没什么交情,就只在沧州见过柳成林的儿子一面……”

  话没说完,那少女“啊”的一声道:“你见过柳鸣,那一夜你也在沧州?”

  杜星言点点头,少女一脸遗憾:“那时候我在川中,没赶得上,莫送寒行踪飘忽,再想找到他杀掉,可是千难万难了。”

  杜星言莞尔道:“就算你当时人在沧州,难道就能杀得了莫送寒么?连周渊都死在他的流莺飞花剑之下。”

  卖花少女漫不经心地说:“杀不了就算了嘛,总归是一个机会,对了,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杜星言略一犹豫,不愿对一个小姑娘说谎,便道:“我叫杜星言。”

  少女恍然道:“原来是你,江湖上传闻,有个姓杜的小子在那夜杀了崆峒派的大伤老人,想来就是你了。”

  杜星言点点头,道:“正是在下,姑娘若无其他事,在下告辞了。”

  少女眼睛一眨,说道:“公子不问问的我的名字么?”

  杜星言只好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任冰然。”

  “原来是任姑娘,你这名字听着有些熟悉,我似乎不久前在哪听过。”

  任冰然翘起嘴角,笑道:“是吧,我也算有些名气了,公子你看,我叫任冰然,你叫杜星言,我们俩的名字还挺押韵的。”

  杜星言摇摇头:“这却不然,‘言’字在平水韵里属上平十三,与‘元’字同韵,而任姑娘名中的‘然’字属下平一,和‘先’字同韵。”

  任冰然好奇道:“你还懂这些?”

  杜星言道:“师父教过一些;对了,任姑娘,你说你是七雨楼的死对头,这是什么意思?”

  任冰然随口道:“死对头么,就是不死不休的意思,只要七雨楼还在一天,我便会和他们为敌,除非我死了。”

  杜星言诧异道:“不知姑娘为何对七雨楼如此恨之入骨?”刚问出口,他便看到这个笑嘻嘻的小姑娘神情黯了一瞬,可她只眨了眨眼,便又笑道:“这还用问,因为他们是坏人呀;杜公子,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何聚在柳家门口,却又不进去?”

  杜星言心说世上的坏人成千上万,你单单死揪着七雨楼不放自然大有内情,只是你既不愿说,那便算了,于是只道:“莫非他们是想等夜深人静后方便行事么?”

  任冰然摇头道:“这只是其一,他们是午后来到柳宅门前的,那个下棋的老头谎称自己是柳成林故交好友,进柳家探听到柳成林一早就出城访友,家人也不知他去到何处,只说他要到夜里才归,于是他们等在这里,只消柳成林回来,便可将柳家一门一网打尽。”

  杜星言沉吟道:“原来如此,我本来想去拜访一下柳成林,请教一些事情,既然他没在家中,那我也不必去了;不过据我所知,柳成林的独子柳鸣正在峨眉山学剑,要说将柳家一门一网打尽,恐怕七雨楼还得去一趟峨眉山。”

  任冰然哂道:“你好笨,拿住了柳成林,还怕柳鸣不就范么?杜公子你看那边,有两个下棋的人,两个喝茶的人,还有一人正在纳凉,这便是七雨楼这次派来的杀手了,依照七雨楼惯例,每次行动都是只一名武功较高的人带着几个好手;杜公子和我连手的话,一定能打得他们落花流水。”

  杜星言苦笑道:“在下不是高手,甚至也算不上好手,就不拖累姑娘了,我这便离开济南城;在下奉劝姑娘,还是莫要招惹七雨楼为好。”

  说完杜星言转身便走,忽听任冰然小声道:“柳鸣柳公子,你学剑回来了!”

  杜星言闻言一惊,四下看去,月色下哪里有柳鸣的身影,不由得愣住。

  任冰然嘻嘻一笑,道:“杜公子,你只管离去,只消你走出七步,我便将方才那句话冲着你大声喊出来,你想那七雨楼的人听到还会让你走么,到时候你且和他们分辩去吧。”

  杜星言眼中怒色一闪而过,心里叫苦:七雨楼的这几人未必识得柳鸣,自己和柳鸣年龄相仿,又带着剑,若这少女乱喊出口,只怕他们八成会信,到时候如何分辩得清?当即苦笑道:“任姑娘,我和你素昧平生,和七雨楼也是无冤无仇,你何必非要连累于我?”

  任冰然正色道:“柳家一门武艺稀松,七雨楼恃强凌弱,我辈侠义道上的英雄好汉既然撞见,自当拔刀相助。”

  杜星言见她小小姑娘满口侠义,可脸上稚气尚存,不由得心里暗暗好笑,只听那任冰然继续道:“你如不敢和七雨楼为敌,又怕我喊叫,大可将我点住穴道,我便叫不出声。”

  杜星言暗忖自己身无内力,点穴是万万做不到的,若在这和这少女打将起来,被七雨楼的人看在眼里,岂不更显可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任冰然得意洋洋道:“杜公子,我先前说了,看你眼里的神采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奇心挺强的人,如今七雨楼在这里大行阴谋诡计,你如何忍得住坐视不理?只要你愿意和我连手,我们定然能力挫七雨楼,毫发无损。”

  杜星言顺着她的话说道:“那不知姑娘有何妙计,能身无损伤地力克七雨楼杀手?”

  任冰然道:“这个先不能说,眼下我们就看着他们七雨楼的动向即可,等到月到中天,他们久等柳成林不来,我估摸着他们就要进柳宅行凶拿人了。”

  杜星言闻言讶然:“姑娘的意思是说,柳成林今夜不会回来了么?”

  任冰然理所当然道:“废话,今天一早时候,我便拦住了柳成林,告诉他七雨楼要对他柳家不利,劝他远走规避,可他牵挂家人,说什么也要回来,我便点了他穴道,将他安置在一处客栈里了,所以七雨楼的人就是等到三更,也等不来他。”

  杜星言被抢白得大感冤屈,心说你拦住了柳成林,又没告诉过我,我如何能猜得到,你还一副理当如此的口气;但他不好意思与姑娘家斗嘴,只好闷声闷气地道:“任姑娘你能轻而易举地制住柳成林,武艺已算不低了。”

  任冰然露出略带稚气却又高深莫测的笑容:“好说好说,所以杜公子你跟我一起,也不必担心害怕,先前我提着花篮在树下卖花,瞥见那五个杀手中,只有下棋的那个老者看起来神完气足、眼中精光隐隐,应当便是这五人中领头的,其他人武艺都马马虎虎的很,只消对付了那老者,一切就不在话下。”

  杜星言没精打采地道:“姑娘是说,我们是要陪着他们等到三更天么,等他们要动手了再作计较?”

  任冰然一脸喜色地点点头。

  杜星言讶道:“此时距三更还有不短的时辰,在这里枯等实是一件苦事,为何姑娘你却脸带喜色?”

  任冰然大摇其头:“此言差矣,你想呀,他们七雨楼的人在这里空等半天,却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在白白耗费时辰,因为柳成林根本不会回来,他们若是知道了,岂不会为自己的愚蠢行径气炸了心肺?”

  杜星言道:“这个……我们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在这空耗么?”

  任冰然皱了皱眉,似觉得杜星言这人是一块不开窍的朽木:“他们是在犯傻,我们是在看他们犯傻,两者岂能一样?”

  峨眉山。

  柳鸣默默看着林还仙收拾碗筷盘盏,一时也插不上手帮忙,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林还仙道:“柳鸣,若剑法上没什么疑问,你这便回去吧。”

  柳鸣应了声是,转身去开门,这时候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来人出家人打扮,却是林还仙的师姐之一。

  柳鸣一愣,忙躬身行礼,林还仙眼光微变,道:“梳清师姐,你怎么来了?”

  梳清看也不看柳鸣,只盯着林还仙的双颊,看了片刻发觉林还仙脸色如常后,梳清悻悻道:“怎么,师姐来看看师妹不行么?”

  林还仙道:“有劳师姐牵挂,还仙受之有愧。”

  梳清一时没有接话,目光在林还仙和柳鸣之间来回移动,直把柳鸣看得心里发慌,可林还仙依旧神情镇静,直视着梳清双眸。

  梳清忽然笑道:“原来你心中有愧,那也不错,你违背峨眉清规,原该是有愧的。”

  林还仙一怔,声音微微提高:“请教师姐,还仙违背了哪一条清规?”

  梳清冷哼一声,道:“你违背了哪一条,你自己心里清楚,恐怕你徒儿也清楚。”

  林还仙眼里闪过一丝怒色:“师姐说的什么,师妹听不懂,也不清楚。”

  梳清笑道:“听不懂么,我问你,我们峨眉门规第七戒是什么?”

  林还仙闻言身子一晃,颤声道:“你……你……”却说不下去。

  柳鸣心里一沉,峨眉门规戒律他背得极熟,第七戒乃是“严戒行止放荡、通奸苟且”,他赶忙开口道:“梳清师伯,你不要误会我师父,师父她……”

  林还仙慕然道:“住口!柳鸣,你出去。”

  柳鸣一愣,只见林还仙双目微红,他无法可想,推门出去,掩门时兀自听到梳清的连连冷笑。

  柳鸣心思烦乱,迷迷糊糊的朝着山腰自己的居处走去,走出数十步后,忽听背后有人喊:“柳师侄,柳师侄!”

  柳鸣回头看去,却是镜风师太的大弟子梳真,柳鸣忙行礼道:“梳真师伯,有什么事么?”

  梳真道:“掌门召见你,你速去金顶聆月庵吧,莫要让掌门师尊久等。”

  柳鸣闻言一惊,惶然应了,就快步向峰顶走去,待到了聆月庵,已有接引弟子等候,当即领着他前去镜风师太清修之所,示意柳鸣进门。

  柳鸣上前一步,刚要敲门,门里传来声音:“孩子,你进来吧。”

  柳鸣心下惴惴,推门而入。

  只见不大的屋内一有一张矮榻,几个蒲团,镜风师太年约四旬,模样清瘦,正端坐在一方蒲团上;柳鸣在另一蒲团上跪好,恭谨道:“柳鸣见过掌门师太。”

  镜风师太闻言淡淡道:“孩子,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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