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心知成景帝现在还没罢去他神机营提督之职_居心不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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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心知成景帝现在还没罢去他神机营提督之职

  宴云何的另一位好友,方知州。

  “到底是虞公之孙,淮阳,切不可打趣太过。”方知州道。

  虞钦的祖父乃虞长恩,曾历藩王之乱,时任兵部尚书,在贼军攻城之际,带领京城兵力坚守城门,直至援军来助,平息叛乱。

  若不是虞长恩临危受命,力挽狂澜,如今在皇位上的,便不是当今圣上。

  圣上登基后,又令其兼任太子太师,辅佐东宫太子。

  世人皆慕虞长恩英名,因其立有大功,并不骄矜,且为人俭朴,家风甚严,当得上难得好官。

  虞长恩身居高位,却从不提拔家中小辈,未曾听说过虞长恩后代在朝中有所任职。

  既不同世家联姻,亦不与勋贵来往,宴云何甚至不曾在京中举办的宴会中见过虞家人。

  若不是来这东林书院,说不定宴云何这样的纨绔子弟,这辈子都见不上虞钦。

  他摸了摸下巴,同方知州道:“传闻虞公年轻时是难得一见的美男,这话不假,你看虞钦多水灵,称得上京城第一美人。”

  真是要死,方知州本以为搬出虞公大名,宴云何多少能收敛着点,没想到这人更没正形。

  游良拉着方知州:“他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你越不让他招惹,他就越起劲,倒不如随他去,我看他要狠狠栽一跟头,才能清醒过来。”

  很快,宴云何的第一个跟头就来了。

  学堂上先生抽人背书,正好点到宴云何。

  宴云何之前都在正义堂上学,哪经历过这样多的功课,刚为考上率性堂沾沾自喜,便被作业强度给吓得差点想退学。

  不过他早有准备,正防着先生抽他。

  学院败类宴云何自然是要走旁门左道的,他一早备有小纸条,在上课前贴在砚台边上。正有一眼没一眼偷瞄,还未背完,便被身旁的人发觉,向老师告状。

  那人乃是虞钦身边众多追随者之一,赵仪。

  明目张胆作弊的下场,便是宴云何被赶出课堂,还要抄写今日背诵的论则十遍。

  虞钦无须理会宴云何,自然有人替他出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宴云何遇到小绊子无数,他都嬉笑应对,能化解的就化解,不能化解的便去先生那里领罚。

  虞钦的护花使者怎就这么多呢,宴云何刚被先生打完手,龇牙咧嘴地想着。

  可惜率性堂不是他的地盘,要是还在正义堂,他人多势众,怎么着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宴云何回到学堂,看到被数人包围在内的虞钦,正不疾不徐地为同窗解惑。他走过去,以赵仪为首的一群人皆抬起头来,警惕地望着他。

  宴云何耸耸肩,望着虞钦:“虞公子,能否赏脸同在下谈谈?”

  赵仪很想说你算什么东西,虞钦为何要跟你谈。但很快他便想到,宴云何再混账,也是永安侯之子。

  他们这些时日小动作虽然不少,但也不敢太过分。宴云何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自然抓不住把柄。

  奈何此人实在过分,竟以清谈名义聚集了一帮子人在宿舍里斗蛐蛐。

  这事一报上去,听说先生都为了这事闹到院长周重华那里了。

  本以为第二日肯定见不到宴云何,哪曾想到,对方依然准时出现在学堂。

  赵仪怒视宴云何,恨不得张开双臂,化作母鸡将虞钦保护起来。

  但是虞钦有自己的想法,他不但答应了宴云何,还同对方走了出去。

  宴云何跟在虞钦身后,竟还回过头来,冲他们眨眼微笑,那副得意嘴脸,气得赵仪差点一个后仰。

  挑衅完赵仪,宴云何随虞钦来到了书院的静心亭上。此地凉风习习,是避暑的好去处。

  一入亭内,宴云何便抢先求饶:“虞公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的错,不该喊你美人,不该给你取外号,都是我不对,你看我们能不能点到为止,就此休战呢?”

  不是宴云何怂,而是再闹下去,家中老父怕是真要杀到东林书院,将他就地正法了。

  宴家是严父慈母,偏生永安侯惧内,生平最拿宴夫人没办法。

  所以在教育儿子这事上,只要宴夫人护着宴云何,永安侯不敢对他如何。

  但这一次,连他母亲都恼了他,责怪他不该这般荒唐。

  本以为这事应该很容易了结,他不招惹虞钦,虞钦不可能分丝毫注意力给他这种纨绔子弟。

  何况,这不是虞公的孙子吗,虞公这般大义之人,孙子应该差不到哪去吧。

  怎知下一秒,听到虞钦的回答,宴云何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坏了,可能眼睛也坏了。

  因为虞钦竟然对他笑了,那双向来冷情的双眼微微弯起,唇角浮现并不明显的弧度。

  他的笑意比湖泊波光还要浅淡,仿若风吹便能散去。

  他说:“为何?”

  宴云何皱起眉头:“什么?”

  虞钦笑意褪去,露出几分凉薄:“我为何要同你休战。”

  宴云何眉稍微挑,好啊,他本以为赵仪那些人是自己找他麻烦,没想到竟都是虞钦默许的。

  想来也是,赵仪他们整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虞钦怎么可能不知道,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个狠心美人。

  第四章

  虞钦虽是虞长恩之孙,性格却不像祖父。若是相像,怕也活不到现在。

  宴云何在东林书院同这人初次交道,便知其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他在周府前将此人狠狠得罪,也预料到可能会被打击报复。

  宋文说的不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等着虞钦出招。

  三日后,有御史上书弹劾宴云何在军中饮酒作乐,目无法纪,如何统领军队。

  当天,宴云何被传唤入宫。

  宴云何比成景帝大八岁,血缘上他是陛下的表哥。成景帝年幼之时,二人感情甚佳。

  但在登基之后,他们之间便不再是儿时玩伴,而是君臣。

  宴云何正思考着待会该如何应对,严公公见着他,主动道:“陛下宣大人在御花园觐见。”

  宴云何垂首道:“多谢公公。”

  他猜想成景帝还有心情在御花园赏花,事情应该不大。

  步入御花园,年仅十八的成景帝坐在湖边,手中执竿,竟在钓鱼。

  不用看也知道,荷花池底下应该早有小太监潜了下去,为成景帝的鱼钩上挂上活鱼。

  年轻的帝王长着一张英俊的脸,放松地靠在椅上时,毫无仪态可言,忽略那身龙袍,比当年的宴云何还像一个纨绔子弟。

  但谁也不会因此就小看这个帝王,所有轻视他的人都为此付出了代价,包括太后。

  “爱卿来了。”成景帝用愉悦的语气,唤宴云何上前。

  宴云何跪下行礼,成景帝却并未令其平身。

  “陛下!”宴云何刚要说话,成景帝便束起手指,轻轻地嘘了声:“小声点,你把朕的鱼儿都吓跑了。”

  直到钓上鱼,宴云何跪出了一身汗,成景帝这才不紧不慢道:“宫中最近新进了一批新的火铳,你陪朕去试上一试。”

  来到靶场,成景帝端起火铳,点燃引线,比划着不远处的靶心:“张正前不久刚入狱,今日爱卿就被御使弹劾。”话音刚落,一声巨响,靶心处被炸得焦黑。

  “淮阳。”成景帝放下火铳:“朕对你寄予厚望,才将神机营交到你手中。”

  “臣罪该万死!”宴云何再次跪倒在地。

  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这会却没跪多久,成景帝伸手将他扶起:“朕知你为难,我突然命你为神机营提督,军中那些老将领未必服你。”

  “但收拢人心,需得徐徐图之,爱卿操之过急了。”成景帝摇头道。

  话虽如此,可军中那些将领,哪个是好收服的。宴云何空降神机营,不与那些老将领打好关系,怎么管理军队?

  他为了此事,陪着那些老将领险些喝吐了血,就这还被御使参了一本。

  虽说文官武官彼此相轻,但军中之事,那些书呆子又从何得知,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锦衣卫搜集了情报,送到了想要打击他的文官手中。

  成景帝放下火铳,颇有些意兴阑珊:“淮阳,不要再让朕失望了。”

  这话说得极重,宴云何脸色泛白。

  敲打过宴云何后,成景帝才将今日召他前来的目的告知:“工部侍郎赵祥失踪,朕命大理寺严查。”

  说罢,他讽刺一笑:“负责此案的大理寺正被锦衣卫查出贪污受贿,抄录案件的主簿深夜亡于家中。”

  “去查吧,皇城司随你调用。”成景帝望了宴云何一眼。

  宴云何深深叩首,跪谢龙恩。

  他心知成景帝现在还没罢去他神机营提督之职,是在给他机会。

  如果赵祥这个案子办得好,军中饮酒这事的风头一过,他依然能回到神机营。

  如果不成,那怕是得回边疆吃风喝沙了。

  从御花园出来,宴云何额头青肿滲血,是刚才磕头磕的。可身后又跟着一群内侍,抬着数个大箱,是成景帝赏的。

  宫人们看着宴云何那副模样,一时之间,竟不知他究竟是被罚还是被赏。

  不过宴云何并未因此而失了圣心,倒是肉眼可知的事实。

  宴云何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里五味陈杂。

  他即便知道,他与虞钦早已不是东林书院的少年郎了,但也想不到虞钦竟这般不顾以往同窗之情,下手如此狠辣,一出手便是将他往死里整。

  令他不仅被陛下恼了,还叫全宫的人都看见他这幅狼狈模样。

  想什么来什么,宴云何于宫道上,与罪魁祸首虞钦狭路相逢。

  虞钦今日一身正红官袍,腰佩金刀,身旁无下属相伴,而由宫中侍女相送。看其来的方向,正是太后所在的慈宁宫。

  虞钦并不如往常那般漠视宴云何,而是在他的额头上着重落了两眼。

  宴云何差点气笑了,他知道在虞钦严眼中,他额上的伤口不是伤,是对方成功的勋章,怕是回去了想到这事,都要洋洋得意许久。

  宫中人来人往,两人在短暂的对视过后,交错而过。

  虞钦从宫中当值归来,已是子时。

  家中老仆给他开门,简单地给他端了碗素面,便下去休息。

  虞府不大,佣人更少。

  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竟住这般寒酸的地方,也被朝中官员所诟病,说他装模作样,真以为维持虞公在时的做派,便不是奸佞之辈,走狗鹰犬了吗?

  虞钦声名狼藉,早已不在乎这些唾骂。

  他拿起筷子,安静吃面。下一瞬,面前的烛火轻晃,腰间金刀迅速飞出,化作残影,直面袭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的另一人。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金戈声响,金刀被击飞空中,虞钦旋身而上,握住长刀,尚未发起二次攻击,便停住所有攻势。

  无他,来者手握火铳,刚才那声金属响声,便是金刀与火铳相击,碰出的动静。

  宴云何摸着火铳上的划痕,啧声道:“此乃御赐圣物,虞大人,好大的胆子。”

  烛火被罡风袭中,竭力摇晃数下后,不甘熄灭。

  虞钦持刀立于昏暗之处,府中节俭,竟是连烛火都只有一盏,不过这倒成了绝佳藏身暗处的机会。

  宴云何轻声一笑,不慌不忙地点燃火铳,耳朵微动数下,便缓缓将枪口对准了虞钦所在的方向。

  “虞大人,我们不妨赌一赌,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第五章

  火铳点燃射击后,装弹且重新点燃需要一定时间,战场上为了更好运作火铳,测试了不少阵法。

  在单打独斗时,火铳不适合充作武器。

  但被刀砍了不一定死,让火铳打伤,会死得很难看。

  黑暗中破空声响,宴云何将火铳双手平举,挡住袭来金刀。

  虞钦不知从哪学来的功法,阴毒狠辣,一招一式异常刁钻。

  宴云何师承正派,却在战场上学会了对危机的判断。即便在全黑的环境中,也凭借敏锐的直觉挡开致命数刀。

  二人交手不到数回合,燃线已到尽头,宴云何清晰地听到了虞钦急促的呼吸声。

  面临死亡时,虞钦究竟在想什么,宴云何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虞家的老仆听到动静,在屋外喊了声少爷。

  战场上时刻都是生死攸关,宴云何那野兽般的直觉,令他捕捉到无数次敌人迟疑的瞬间。

  只那一瞬,便能决定生死。

  适应了黑暗的那刻,铜质的铳口抵住了虞钦的额头。

  屋外老仆手中灯笼隐隐传来微光,透过窗纸,照在宴云何脸上。

  那双因为兴奋而收缩金瞳,清晰地映入虞钦眼底。

  宴云何轻轻地做了个嘴型:“砰!”

  四下寂静,唯有老仆敲门的动静。

  燃线熄灭在了铜质的管道中,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炸开的弹药,亦无血肉模糊的场景发生。

  这场黑暗中的交锋,没有生死,只有输赢。

  虞钦沉默地盯着宴云何,嘴唇缓缓抿起。

  那双薄情眼,此刻却生动浓烈,隐见火光,这是重逢以来,他首次向宴云何展现出如此鲜活的情绪,虽是愤怒。

  “指挥使大人这么漂亮的脑袋,要真打碎了,得多可惜。”宴云何笑道。

  火铳缓缓从虞钦额头滑下,冰冷的铁器贴着温热皮肉,旖旎摩挲,停至下颌。

  似场充满攻击的挑衅,又如暗含欲念的抚摸。

  铜质的枪口沾满火药的气息,是宴云何从战场带回京城,真正杀过人的东西。

  上面沾过他的血,即便无数次擦拭,也依然镶出暗色纹路。

  虞钦没有第一时间理会抵在脸上的杀器,而是同屋外的老仆道:“吴伯,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弄倒了油灯,你歇息吧。”

  宴云何眉心皱了皱,不满地用火铳拍了拍虞钦脸颊。虽然他没有真的装填弹药,但虞钦这般无视他,还真叫人不悦。

  刹那间,宴云何猛地后退,几乎退至梁上。

  一排森冷银针沿着他后撤的方向,深凿于地。

  坚硬的青石板都能破开,要是刺在人身上,岂不当下就能体会到那深刻入骨的滋味。

  “竟半分不顾你我情谊,虞大人好狠的心。”宴云何叹声道,语气中却无失意,反倒兴致盎然。

  宴云何抬手一挥,屋中油灯再次点燃,摇曳烛光中,仍是那双无情无意的美人眸。

  倒也有情,不过是对府中老仆,对宫中太后,对相随下属,唯独不对他而已。

  “宴大人说笑了。”果然,虞钦即刻反驳。

  话音刚落,一道掌风便袭至宴云何面首,刚一格挡,便感觉脐下三寸阴风阵阵,若不是他武功高强,今日定要在此处不能人道。

  “虞大人,你这是要断我宴家血脉啊。”宴云何抽出腰侧软剑,挡住劈来金刀,尚且游刃有余道。

  虞钦双眸微眯,不同他多废话。

  宴云何胆敢夜闯锦衣卫指挥使府邸,便是将其就地正法,也不敢有人多说一句。

  “若是我将来不能人道,娶不了媳妇,大人可要负责?”

  宴云何手下不停,能挡就挡,不能挡便躲开,充分体现了他日常风范,泼皮无赖!

  行至数十招,本就简陋的厅堂,椅子毁去数把,碗筷碎了一地。

  “虞大人这般美貌,娶回家中也不是不行,但我宴家正房娘子,可不能这般泼辣。”宴云何一掌拍向虞钦左肩,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掌中蕴藏极深内力,便是死不了人,也绝不会叫人好受。

  掌心落于那看似单薄的肩上,却是一惊。

  内力如鱼入海,竟是被吸了进去,反噬而来的便是森冷寒意。

  他面色微沉地退后数步,褪去吊儿郎当,直视虞钦:“你究竟练的什么邪门功法。”

  十年前虞钦并不擅武,如今一身内力深不可测。

  宴云何于武学上已是罕见奇才,虞钦若不是走了旁门左道,定不可能同他僵持至今。

  凡事有得必有失,江湖上流传的速成功法,无一不付出血泪代价。

  有走火入魔,有经脉寸断,亦有燃烧生命。

  虞钦收刀回鞘:“与你何关?”

  宴云何下颔收紧,他确实不该多管闲事。这般不识好歹,薄情寡义,空有皮囊的人,不值得费任何心思。

  “御使弹劾是虞大人做的好事吧?”宴云何开门见山,逼问道。

  哪怕他知道,这事只可能是神通广大,无孔不入的锦衣卫所做,也忍不住要问上一问,就仿佛直到听了这人承认,他才能死心。

  “若是大人战时饮酒,免不了军法处置。陛下仁慈,并未责罚,大人还有何不满?”虞钦回道。

  这话听起来,竟是可惜宴云何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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