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长而幽深的走道_居心不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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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长而幽深的走道

  朝后,成景帝约见了数名大臣,才刚议事完回来,一眼便瞧见这乱作一团的局面。

  严公公火急火燎地将宴云何寻来,便是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局面。

  怕隐娘一时冲动,说出了不可挽回的话,逼得成景帝下不来台,那对谁都没有益处。

  宴大人是个聪明人,只要搬出虞钦,他会比谁都要上心,严公公便第一时间找了他。

  本以为成景帝还要一段时间,足够宴云何把人劝走,现在瞧见成景帝坐于辇舆,沉着脸望着这处的模样。

  严公公头疼地闭上眼,无声叹息。

  成景帝从辇舆走下,缓步行至隐娘身边,垂眼看着隐娘那冻得青白发紫的脸,不辩喜怒道:“起来。”

  隐娘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在地上挣扎了会,试图起身。

  但在雪里跪了太久,身子早已僵了,在平日里简单的起身动作,都难以做到。

  宴云何刚要上前将隐娘扶起,便看到成景帝冲隐娘伸出了手。

  隐娘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握了上去。她的手指被冻得红肿青紫,十分难看,搭在成景帝修长白皙的手中,更显突兀。

  给隐娘借了把力,成景帝待人站稳后,便收回了手,越过这一地的闹剧,独自往殿内走去。

  遥遥地,只给外头众人留下一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宴云何头疼地扶了下额,能把叫人进去,换成了这般不讨喜的说法,也就成景帝敢这样肆意妄为了。

  若不是全天下最矜贵的人,又怎能养出这样的脾性。

  侧眸一看,果然瞧见隐娘泛红的眼圈。

  严公公过来劝:“隐姑娘,一会与陛下说话,不可再像今晨那般放肆了。宴大人,你也帮咱家劝一劝。”

  宴云何刚要张嘴,就感觉隐娘不可思议地望向他,仿佛只要宴云何帮着成景帝,便是背叛。

  在隐娘看来,宴云何不应该这么冷静,虞钦犯下滔天罪行,此时在狱中生死不知,宴云何怎能帮着严公公,一起对她说教。

  宴云何只需对上隐娘的目光,就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但要将真相全盘托出,宴云何认为不该是他来说。

  成景帝又或者虞钦,这两个人谁都好,是他们该向隐娘告知真相。

  宴云何避开严公公的目光:“你兄长现在很安全,至于为什么,你该去问陛下。”

  隐娘一怔,她立即从宴云何短暂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不对劲。

  严公公没想到宴云何这一来,不仅不帮着熄火,还来了招祸水东引。

  “宴大人!难道是咱家没跟你说清这其中厉害?”严公公意有所指道。

  “为什么要问陛下……”隐娘面色突然煞白一片,她几乎是即刻就猜到了一种可能。

  说罢,不等他们回答,隐娘提起裙摆,扭头就往殿内去了。

  宴云何看着着急的严公公:“要是陛下仅仅因为隐娘的不敬,便不肯按说好的那般将虞钦送出京去,那说明陛下本就不打算放虞钦走,严公公何必拿话来激我。”

  转而他又道:“陛下金口玉言,想来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小女子的犯上,就收回成命。”

  宴云何被严公公的一句话乱了方寸,真以为成景帝要后悔了。

  但现在看来,这很有可能是严公公的夸大其词,自作主张。

  他心其实也是悬着,一日未能送虞钦出京,便不能真正定下心来。

  说罢宴云何也随着隐娘身后,进了那偌大内殿。

  在严公公那里耽搁了不过一阵,殿内的气氛竟然急转直下。

  只见隐娘笔直跪在成景帝身前,仰着头问:“陛下,虞大人要是想对陛下不利,那一日他有千百种方法,为何要选一样他从未用过的兵器,甚至是神机营才能用上的火铳?”

  “虞大人又为何与其他人不同,单独关在天牢?”

  成景帝嘴唇紧抿,没有说话。

  隐娘又道:“陛下,虞大人……”她声音已经在微微颤抖:“虞大人是真心想要刺杀陛下吗?”

  宴云何驻足于数步之遥,沉默地看着隐娘的背影。

  无人说话的寂静中,隐娘回头看了眼宴云何,又缓缓转脸看向成景帝:“为什么虞大人没有性命之忧,不是因为陛下答应过我,会饶他一命,而是因为……”

  她嘴唇哆嗦着,几乎明白了一切:“他从一开始就是陛下的人吗?”

  隐娘的声音因为失控而变得高昂,在殿内阵阵回响。

  这些质问,几乎是剑指成景帝。

  便是成景帝也无法对着隐娘愤怒通红的双眼,搬出那套说服宴云何的说辞。

  眼前的人是虞家人,哪怕没有认在虞长恩名下,她也确确实实是虞家人。

  “陛下!”隐娘声声泣血:“他是虞家最后一点血脉,虞家已经为大晋付出了一切了!”

  “虞钦是最合适的人!”成景帝打断她:“朕别无选择!”

  “陛下怎会没得选!不过是比起帝王名声……”隐娘话还未说完,宴云何一把上前,按住隐娘的肩膀:“隐姑娘,慎言!”

  成景帝已经被气得唇色发白:“让她说下去!”

  隐娘还要再说,宴云何死死抓住隐娘的肩膀:“隐姑娘,陛下没有跟你说,两日后虞钦便要离京吗?”

  宴云何缓慢抬眼望向成景帝:“还不谢过陛下特赦?”

  这话实在太讽刺,虞钦牺牲了一切,侥幸留得一命,却还要感谢从中受益最大的成景帝。

  只因皇权在上,臣子们的牺牲,仿佛都成了应该。

  隐娘惨白着脸,萎顿在地,所有理智都在听到宴云何话语的瞬间,尽数回笼。

  下一瞬,她立即爬起身,重重地向成景帝磕头,力气极大,不过一下便将额心撞得鲜血淋漓:“请陛下宽恕臣女方才的胡言乱语。”

  说罢她抬起头来,还要再叩首,仿佛要以此来消下成景帝的火气。

  “够了!”成景帝压着火道。

  隐娘慌张地抬起脸,她害怕地望着成景帝:“陛下,两日后……”

  成景帝看着隐娘的那双眼睛,里面再无对他的信赖,只有惊恐与防备。

  她现在的所有示弱,不过是生怕成景帝收回特赦。

  成景帝毫不怀疑,若是能一头撞死在这里,换回虞钦性命,隐娘也是愿意的。

  底下这两人都是成景帝心腹,现在为了虞钦,几乎要与他反目成仇。

  成景帝闭了闭眼:“退下吧,朕既答应过你,便不会食言。”

  隐娘立即起身,只来得及粗暴地擦了下脸上的血,便如来时一般,毫无留恋,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宴云何也只垂头同成景帝告退后,跟在了隐娘身后。

  隐娘想立刻去天牢,但宴云何劝住了她,她现在破了相,满脸都是血,去了也只会叫虞钦担忧,还是先去太医院那里处理伤口比较好。

  太医给隐娘处理伤口时,隐娘问道:“淮阳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比你早多少。”顿了顿,他又道:“有件事我要拜托你。”

  直至前往天牢路上,四下无人之时,宴云何才道:“虞钦离京后,会在药王谷待上一段时间,云州离药王谷不远,或许你能陪着他,替我照看一二。”

  有隐娘在身边,向来虞钦应该会感到高兴。

  “自然。”隐娘一口答应后,又觉得不对:“这怎么能是替你照看,难道你不打算去药王谷看望兄长?”

  宴云何避开她的目光,隐娘以她姑娘家的直觉,敏锐说道:“你们怎么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宴云何避而不谈。

  隐娘似乎猜到了什么:“虽然不知道你跟兄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淮阳,我很感激兄长能够活下来。”

  “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些被留在这世间的人该怎么办?”

  宴云何怔了怔,他这些时日一直避免去想象虞钦的死亡。光是想到失去的那一瞬间,都感觉无法呼吸,此刻更是指尖微颤:“你……先进去吧。”

  见宴云何脸色实在糟糕,隐娘没再多说。

  等了许久,终于见到隐娘双眼哭得红肿地从里面出来,她几乎要睁不开眼,迷蒙间看见宴云何还在这里:“你要进去陪他吗?”

  宴云何颔首:“本来一开始不打算,但是你有句话说得对。”

  “什么?”隐娘哑声道。

  宴云何无可奈何地笑道:“他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又能对谁生气。”

  隐娘还未回神,宴云何便越过她,迫不及待地往里走去。

  长而幽深的走道,宴云何这些时日踏过无数次,却没有任何一次,如此刻心情那样放松。

  直至看到那燃着烛火之处,瞧见侧坐在里间,怔怔出神,眉眼还透着隐忍难受的虞钦。

  虞钦蓦然回头,诧异地望着宴云何。

  宴云何抱臂靠在门边,上下打量着虞钦,瞧见这人竟然没换衣服,仍是那身沾了他血的中衣,身上披着他的裘衣。

  宴云何推开牢笼,缓步而入:“想什么,这般出神?”

  他轻轻一笑:“寒初。”

  第九十五章

  虞钦仍处于伤怀之中,听到宴云何这声称呼,仿佛还未反应过来,脸上甚至有些不敢置信,似乎没想到宴云何会主动向他示好。

  分明昨夜离开时,两人闹得那般难看。

  他以为宴云何直到他离开前,都不会再来见他。

  宴云何如同意识到他心中所想,但也没解释太多,而是在虞钦的注视下,一步步地来到这人身前,然后抱住了对方。

  他站着,虞钦坐着,他瞧见这人的脸压在他腰腹处,似乎仍有些回不过神。

  摸了摸手里冰凉的发,宴云何轻声说:“都见到妹妹了,怎么还这般难过?”

  虞钦眼睫微颤,未能褪去的难受再次汹涌而上:“她是去求陛下了吧。”

  宴云何嗯了声,即便他不说,虞钦也猜到了,再则隐娘额上新伤实在显眼。

  这世上还有谁能叫她把脑袋磕破,只有那个人。

  宴云何摸着虞钦的脑袋:“放心,没人敢为难她。”

  虞钦沉闷地呼吸着,在宴云何看来,比起能肆意哭泣的隐娘,虞钦应该会更加隐忍。

  只因受尽委屈的人,要是哭了,只会叫旁人更加心碎。

  在隐娘面前,作为兄长的虞钦必须表现得更坚强,不能叫她看出丝毫不对。

  可是在宴云何这里,虞钦没有必要再忍耐了。

  “她说她从未怪过我。”虞钦只哑声说了一句,便再也难以为继。

  宴云何轻轻闭上眼:“我知道。”

  他能感觉到虞钦身上那些沉重的,令人无法呼吸的枷锁,逐渐消散。

  八年前那个被困在祖先堂,与他隔着数步距离,却仿如千里,被黑暗吞噬的虞钦。

  现在终于被他拥在怀里,他亦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连天牢都难以迈入的宴云何。

  他低头吻上虞钦的额头:“再等等,你就自由了。”

  宴云何留在了天牢里,没有回去。

  夜里,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床上静静相拥。心中都明白,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可能因为如此,宴云何才在此时示好,没有叫虞钦将遗憾带到药王谷。

  闲暇时他们也会聊聊公事,得知宴云何要去吴王封地,解决那里的心腹大患吴王世子时,虞钦并不显得担忧。

  他相信宴云何的能力,但还是将自己对吴王世子所知的一切,尽数说出。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吴王世子并不可怕,失去了周重华与周山河的他,不足为惧。难就难在,该怎么收服才能将损失减到最小,不会祸及吴王封地的百姓。”

  “我想陛下派你前去,也是出于这方面的顾虑。”虞钦说道。

  宴云何轻哼一声:“他那人倒是什么都想要,惯会将难题甩给别人。”

  虞钦笑了声,没对宴云何的腹诽做任何反驳。

  “我们淮阳虽然嘴上不说,但你心中比谁都要在乎这些百姓。”

  虞钦伸手摸宴云何的脸:“若不然怎会一直待在大同,不正是放不下那些被战乱折腾得流离失所的百姓吗?”

  宴云何抿了抿唇,似乎被夸得有些脸热:“一开始的确是出于私心去的,不过在那里待久了,就不一样了。虽然回京这么久了,仍是心系着那里。”

  “淮阳是想回去,还是不想回去呢?”虞钦低声问。

  宴云何抬眼望着虞钦,自然地笑道:“现在不想了,我希望那里一直平和,不要再有战事发生,也就无需我再回去。”

  他说了谎,他想回去。

  很奇怪,分明他是在京城长大的,但大同才是他最喜欢待的地方。

  虽然那里没有京城的繁华,却有相知相交的兄弟,热情纯粹的百姓,连那里的呼吸都是畅快的。

  不过比起这些,有些事,有些人,对他来说更重要。

  他放弃得心甘情愿。

  虞钦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抱住宴云何的手,变得更加用力了些。

  他们之间,虞钦从来都是情绪不外露的那一个,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渴求,倒让宴云何颇感新鲜。

  次日严公公过来接虞钦,宴云何在旁陪同,出乎意料的是,他本以为严公公会安排得更周详,比如带来一道明黄圣旨,假意赐死虞钦,再安排人离开。

  可是什么都没有,严公公望着狱中二人道:“虞大人,此行前去长路漫漫,陛下体谅虞大人伤情,所以给了一年。一年期到,届时不管虞大人身在何处,必须回京。”

  这与一开始说好的并不相同,宴云何惊疑不定地望着严公公:“陛下这是何意?”

  严公公安抚道:“陛下的意思是,为虞家翻案不需要一年这么久。但是虞大人情况不同,所以一年后虞大人还需要再回来一趟,到那时,虞大人才能得到真正的释放。”

  宴云何听懂了,却仍有些不敢置信。

  成景帝这是……要为虞钦洗掉身上的污名,告知天下,虞钦真正效忠的人是谁吗?

  一年这样长,长到足够成景帝吞噬姜家,将朝堂的话语权争夺到自己手中。

  强到成景帝哪怕告诉天下,当初他就是故意扳倒姜家,也不会有任何人敢发出任何质疑。

  这对成景帝来说,明明是更加麻烦的事情,分明有更轻松的路,为何……

  严公公轻声道:“二位大人,时候不早,还请尽快出发吧。”

  等扶着虞钦上了马车,宴云何才轻声问一旁的严公公:“陛下为何改了主意。”

  严公公叹气道:“隐姑娘手里这么多秘密,陛下也是畏惧的。”

  “荒谬!”宴云何喝道:“陛下到底是因为什么?”

  “虞公不止是先太子的老师,亦是陛下的第一位先生。”严公公低声道。

  宴云何错愕道:“什么?”

  严公公笑了笑:“陛下幼时藏拙,哪怕天资聪颖也不敢叫外人察觉。第一个人是虞公,亦是因为虞公,先太子才会察觉宫中还有一个需要庇佑的陛下。”

  严公公一直都是先太子佑仪的人,到成景帝身边时,小皇帝才七岁。

  “其实……陛下从未想要虞钦的命。”严公公垂眸道。

  言尽于此,严公公不再多说。

  车轮滚滚,长路终于行到尽头。

  周大夫已经在城门外等候,被宴云何吩咐护送虞钦的宋文坐在马车上静等。

  隐娘早已背着包袱,立在马车边翘首以盼。

  离别时来得突然,哪怕心中做好了万千准备,却仍是有些伤怀。

  “慈幼院的孩子们,我会帮你照看。虞府的吴伯年纪大了,不能太辛苦,我会送点小厮过去,不会让你们虞府无人搭理。”

  宴云何低声交代着,虞钦离京后的大小事。

  “你手上那些店铺,还是交给我吧。”宴云何笑道:“因为你实在没什么经商的头脑。”

  虞钦同样笑了,应了声好。

  “去了药王谷,记得离那些新入门的弟子远些,那些年纪小,容易把持不住,你少在他们面前露脸。”宴云何叮嘱道。

  虞钦无奈道:“你在说什么呢?”

  宴云何认真道:“这些江湖儿女,嬉笑怒骂都很直接,要是有喜欢的人,那更是了不得,怕是要追到天涯海角。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是招惹上了些麻烦人该如何是好。”

  “虽然说你在药王谷我很放心,但是我对你的脸不放心。”宴云何理直气壮道,摸着虞钦的脸,就好像真的看见了虞钦被人骗走的未来。

  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他盯着虞钦的脸,苦闷道:“就不能易容吗,别以真面目见人。”

  坐在马车中,宴云何捉着虞钦的手,絮絮叨叨。

  本不该是说这些,但这种时候,好像只有说这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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