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暴饮暴食人的胃
8，暴饮暴食人的胃
高三时有那么一段时间，学校的食堂因为卫生检查没有通过的关系允了学生们中午自行解决午餐。这被好事者戏称为百年难遇的好事，更有喜欢八卦的学生幸灾乐祸地说之前承包食堂的是教导主任家的亲戚，所以饭菜再难吃也从来不怕被投诉，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狗蛋包天到触犯卫生条例。
然而，一项新开放的规定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自行解决午餐无非三个选择，回家吃饭、就近吃饭、自己带饭。选择回家吃饭是就近者的特权，运气好的在午休的一小时里还能上网打个游戏。就近吃饭也不错，不少人能靠此给自己攒一笔零用钱。李猛向来没运气，这两个选项都挨不着边，李母甚至在听说学校可以开始带饭后高兴地表示每晚剩下的饭菜总算不用拿出去喂流浪狗了。也是在这个时候李猛对自己家的贫困有了切身体会，毕竟在后来的高三岁月里他都跟流浪狗吃一样的东西，偶尔还会在饭盒里翻到不带肉的排骨。对，别怀疑，这玩意儿俗称狗骨头，他妈妈给他的加菜，可他一个“寄人篱下”的儿子还能抱怨什么呢？由此，李猛参悟出了生活就是苟且，人就是苟活的道理，这对他日后的价值观产生了深远影响。
李猛笑着给顾念之夹了块排骨，笑里蕴含着他对人生的感悟，亦带了缕母性光辉。“所以我跟我妈说你儿子现在活得这么苟，每天能躺平绝不奋起就是因为你。哈哈，你真该看看她当时的眼神！”
顾念之沉默着，像是不愿辜负李猛提供的笑料，作为回报他也给李猛讲了埋藏在心底的事。“既然你提到了排骨……我想到个事，她到死都不知道我不喜欢午餐肉。”这个她指的是他的母亲，而用“她”来指代也唯有每天吃他午餐肉的李猛才能意会。
“……”李猛一时无言地怔在当场，吃惊地睁大眼睛。
顾念之表情上没有戏谑的成分，他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我甚至是讨厌午餐肉这种速食产品的，没有家的味道。不过，若是从这点上论那跟我的成长环境还挺匹配。”
窗外树影憧憧，树的影子在摇曳、晃动，城市的霓虹灯光正回旋着透过玻璃窗拼命折射进屋内。顾念之方才言罢，就有一道红色的光映在了他素白的脸上，而红色向来不是象征幸福的颜色。
李猛咽了咽口水，原本欢快的心情犹如坐上了过山车，并且他预感到接下去这辆过山车就将进入谷底。但他又不想打断顾念之，因为他一直希望对方哪天能够向自己敞开心扉，促成一段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关系，即便这种暧昧会是他沉浸于妄想中的自我满足。
顾念之自然是无从得知李猛此刻的所思所想的，他见其没有任何回应，便不好意思起来。“抱歉，是我扫兴了。”他扶着汽水瓶子，有些后悔自己拿的不是酒，所以无法以喝多了为借口，“我只是想顺着你的话头给你递个黑色笑话。”
李猛连忙摆了摆手，“没事儿，你继续说呗，别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后又不给我个痛苦。快说说排骨和午餐肉是怎么产生的联系？”
顾念之的神色稍显晦暗，那道红色的光转入进他的左眼，随着其眼眶的微眯而逐渐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说。”李猛略显夸张地催促着他。
顾念很淡地笑了笑，在与李猛谈话时他习惯从情感切入情节，比起单纯地论述清楚情况他更偏好向对方表达明白自己的感想，他说：“你去过我家应该还记得我家是独栋公寓，公寓外的马路两旁栽有巨大的法国梧桐，夏季广叶青阴，秋季则开始桐叶萧疏，我对这两颗梧桐的状态最为熟悉，因为它们正巧遮挡住了我房间的窗户，使我无法清晰地看到外面，也使外面的人不能很好地瞧见我。不过，我还总往外看，尤其当妈妈每周出门和回来的时候，还有我父亲过来的时候。”
李猛见顾念之说到这里时看向自己，会意地点头道：“你家的情况我都记得，高中那会儿你就跟我说过了。”
“嗯，我妈是小三。”顾念之长叹口气后露出嘲讽的笑容，“我曾经直言不讳地问过父亲他和妈妈之间的关系。你猜怎么样？呵，他给我讲了个排骨的故事。”
李猛想让气氛轻松些，强笑着玩笑道：“你父亲可能是不好意思才答非所问的吧。有钱人还挺接地气，他怎么不给你讲个涮羊肉的故事。”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也原谅了他和妈妈。我父亲可能没那么爱我妈妈，但他至少明白我妈妈对他是真心的，所以我妈妈死后他才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把我接回了家。”顾念之的神色变得深沉起来，他认真地看着李猛，“你想听一下排骨的故事吗？听完了排骨才有午餐肉吃。”
李猛从他的话语里察觉到了不安。他发现自己面前的顾念之还是高中那个变扭的少年，想要什么时往往都很直接，但那只是表面现象，强势之下是他因为害怕对方不接受而在话语中加上的诱哄，抑或是物质交换。
“快别卖关子了，不吃午餐肉我也要听。”李猛想让顾念之安心，也想让他知道两人之间不存在等价交易，有关于他的一切李猛都真心地想要了解。李猛有两个胃，一个是承载有限食物的胃，一个是用来装顾念之所有琐事的胃。名为顾念之的胃永远空虚，拥有这个胃的李猛却是个暴饮暴食的人。
顾念之向椅背靠了靠，用尽量舒适的姿势去叙述这个并不令人舒服的故事。“不是所有故事都有一个好结局，我爸说的故事就有一个最残忍的结局。”他再次向李猛确定，“你真的要听吗？”
李猛诚恳地点头，侧着脸在这次投影到他脸上的红色霓光中对顾念之展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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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时有那么一段时间，学校的食堂因为卫生检查没有通过的关系允了学生们中午自行解决午餐。这被好事者戏称为百年难遇的好事，更有喜欢八卦的学生幸灾乐祸地说之前承包食堂的是教导主任家的亲戚，所以饭菜再难吃也从来不怕被投诉，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狗蛋包天到触犯卫生条例。
然而，一项新开放的规定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自行解决午餐无非三个选择，回家吃饭、就近吃饭、自己带饭。选择回家吃饭是就近者的特权，运气好的在午休的一小时里还能上网打个游戏。就近吃饭也不错，不少人能靠此给自己攒一笔零用钱。李猛向来没运气，这两个选项都挨不着边，李母甚至在听说学校可以开始带饭后高兴地表示每晚剩下的饭菜总算不用拿出去喂流浪狗了。也是在这个时候李猛对自己家的贫困有了切身体会，毕竟在后来的高三岁月里他都跟流浪狗吃一样的东西，偶尔还会在饭盒里翻到不带肉的排骨。对，别怀疑，这玩意儿俗称狗骨头，他妈妈给他的加菜，可他一个“寄人篱下”的儿子还能抱怨什么呢？由此，李猛参悟出了生活就是苟且，人就是苟活的道理，这对他日后的价值观产生了深远影响。
李猛笑着给顾念之夹了块排骨，笑里蕴含着他对人生的感悟，亦带了缕母性光辉。“所以我跟我妈说你儿子现在活得这么苟，每天能躺平绝不奋起就是因为你。哈哈，你真该看看她当时的眼神！”
顾念之沉默着，像是不愿辜负李猛提供的笑料，作为回报他也给李猛讲了埋藏在心底的事。“既然你提到了排骨……我想到个事，她到死都不知道我不喜欢午餐肉。”这个她指的是他的母亲，而用“她”来指代也唯有每天吃他午餐肉的李猛才能意会。
“……”李猛一时无言地怔在当场，吃惊地睁大眼睛。
顾念之表情上没有戏谑的成分，他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我甚至是讨厌午餐肉这种速食产品的，没有家的味道。不过，若是从这点上论那跟我的成长环境还挺匹配。”
窗外树影憧憧，树的影子在摇曳、晃动，城市的霓虹灯光正回旋着透过玻璃窗拼命折射进屋内。顾念之方才言罢，就有一道红色的光映在了他素白的脸上，而红色向来不是象征幸福的颜色。
李猛咽了咽口水，原本欢快的心情犹如坐上了过山车，并且他预感到接下去这辆过山车就将进入谷底。但他又不想打断顾念之，因为他一直希望对方哪天能够向自己敞开心扉，促成一段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暧昧关系，即便这种暧昧会是他沉浸于妄想中的自我满足。
顾念之自然是无从得知李猛此刻的所思所想的，他见其没有任何回应，便不好意思起来。“抱歉，是我扫兴了。”他扶着汽水瓶子，有些后悔自己拿的不是酒，所以无法以喝多了为借口，“我只是想顺着你的话头给你递个黑色笑话。”
李猛连忙摆了摆手，“没事儿，你继续说呗，别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后又不给我个痛苦。快说说排骨和午餐肉是怎么产生的联系？”
顾念之的神色稍显晦暗，那道红色的光转入进他的左眼，随着其眼眶的微眯而逐渐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说。”李猛略显夸张地催促着他。
顾念很淡地笑了笑，在与李猛谈话时他习惯从情感切入情节，比起单纯地论述清楚情况他更偏好向对方表达明白自己的感想，他说：“你去过我家应该还记得我家是独栋公寓，公寓外的马路两旁栽有巨大的法国梧桐，夏季广叶青阴，秋季则开始桐叶萧疏，我对这两颗梧桐的状态最为熟悉，因为它们正巧遮挡住了我房间的窗户，使我无法清晰地看到外面，也使外面的人不能很好地瞧见我。不过，我还总往外看，尤其当妈妈每周出门和回来的时候，还有我父亲过来的时候。”
李猛见顾念之说到这里时看向自己，会意地点头道：“你家的情况我都记得，高中那会儿你就跟我说过了。”
“嗯，我妈是小三。”顾念之长叹口气后露出嘲讽的笑容，“我曾经直言不讳地问过父亲他和妈妈之间的关系。你猜怎么样？呵，他给我讲了个排骨的故事。”
李猛想让气氛轻松些，强笑着玩笑道：“你父亲可能是不好意思才答非所问的吧。有钱人还挺接地气，他怎么不给你讲个涮羊肉的故事。”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后来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也原谅了他和妈妈。我父亲可能没那么爱我妈妈，但他至少明白我妈妈对他是真心的，所以我妈妈死后他才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把我接回了家。”顾念之的神色变得深沉起来，他认真地看着李猛，“你想听一下排骨的故事吗？听完了排骨才有午餐肉吃。”
李猛从他的话语里察觉到了不安。他发现自己面前的顾念之还是高中那个变扭的少年，想要什么时往往都很直接，但那只是表面现象，强势之下是他因为害怕对方不接受而在话语中加上的诱哄，抑或是物质交换。
“快别卖关子了，不吃午餐肉我也要听。”李猛想让顾念之安心，也想让他知道两人之间不存在等价交易，有关于他的一切李猛都真心地想要了解。李猛有两个胃，一个是承载有限食物的胃，一个是用来装顾念之所有琐事的胃。名为顾念之的胃永远空虚，拥有这个胃的李猛却是个暴饮暴食的人。
顾念之向椅背靠了靠，用尽量舒适的姿势去叙述这个并不令人舒服的故事。“不是所有故事都有一个好结局，我爸说的故事就有一个最残忍的结局。”他再次向李猛确定，“你真的要听吗？”
李猛诚恳地点头，侧着脸在这次投影到他脸上的红色霓光中对顾念之展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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