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_石景山9号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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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黑暗里庄玠轻轻偏了下头,想躲开他的手。

  蒋危语气软下来,“当时调查公安系统泄密案,是军委这边主持的,你放心,第一手证据在我手里,只要我不交,这案子就没法审下去,庄叔叔目前待在留置所是最好的办法。”

  “预设前提错误的情况下,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庄玠张了张口,眼睫低低地垂下来,“我爸不会做背叛这身警服的事。”

  他斟酌了一下,想说这案子不用你管,他自己会查,想了想说出来也是平白找罪受,于是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蒋危侧身躺在庄玠身边,帮他掖好被角,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庄玠的肩,一直等人睡着,就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拧亮床头灯,借着一点清冷的光亮去端详枕边人。

  手机在枕头边亮了亮,下面人传来庄玠的行程记录,蒋危懒得打开看。

  蒋危靠着床头坐了一会儿,起身去阳台抽了支烟,进屋时他看见搭在椅背上的警服。

  庄玠看这身警服看得比命还重。

  在他心里,国徽与警徽排第一,打小疼他宠他的外祖父也只能捞个第二,再算上什么父母恩师、警校同窗,轮到自己恐怕得排条长队到法国。

  蒋危把警服拿去替庄玠洗了,拎到烘干机里吹了半天,吹干以后,又把自己揉出来的褶皱一点点熨平,然后端端正正挂在了门口,这样庄玠明早出门时就能直接穿。

  好不容易忙活完,蒋危在床上翻了两遍身,又坐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还没有喂狗。

  西米露是蒋危三年前买来的,那时候延庆案发,庄部长涉嫌泄密被纪委带走调查,庄玠整日坐在病床上,就眼神空茫地盯着窗外的蓝天。蒋危怕他出事,也想缓和一下关系,从朋友那买来这条赛级萨摩,虽说两人最终还是回不到过去,好歹能让庄玠开心点。

  蒋危抖开被子把庄玠裹进去,怕拖鞋吵到人没敢穿,光着脚轻轻摸去了厨房。

  羊汤早就冷了,蒋危把里面的肉挑出来,过了两遍热水,简单洗去调料味,拌了小半碗狗粮端给西米露。

  西米露凑上去嗅了嗅,摇着尾巴跑开了。

  狗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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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玠醒来的时候七点半。

  另半边床已经空了,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日光在垂坠的布料上转斜,渗进墙与帘的缝隙里,整个房间呈现出一种岑寂的深蓝。

  洗手间只开着一盏镜前灯,梳洗台上摆着牙杯,水温刚刚好,牙膏乖顺地卧在软毛上。

  他洗漱完,走到客厅时微微愣了一下,从衣架上取走了那件洗好的制服衬衣。

  穿衣镜靠着墙,嵌在一面博古架里,上面三三两两放着几只摆件,有些是他从跳蚤市场淘来的,有些是蒋危在拍卖会拍下的,真真假假地混在一起,每周都会定期清理上面的浮灰。

  立镜正上方放着一瓶Lutens香水,不知是哪年的雕花限量版,三两千的价位,混进这一堆文物里显然有些不伦不类。但仍用暗色的丝绒布托着,玻璃瓶身擦得很通透,香水是深红色的,在小射灯照亮下微微发亮,如同一枝玫瑰生长在贫瘠而苍凉的永夜里。

  庄玠对着镜子穿衣服,目光在那瓶香水上停了很久,直到身后门锁响,西米露蹭地一下从门缝里冲进来,裹着小毛衣直摇尾巴。

  蒋危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大大小小几个袋子。

  “来吃早饭。”

  早秋霜重,他身上裹着冷气,眉骨的轮廓便越显锋利,与身上那件灰蓝色风衣极相称。

  庄玠皱了一下眉:“你又穿我衣服。”

  “一张床上睡的人,还分什么你我。”蒋危说着轻轻笑了一下,似乎心情不错,把手里的早餐摆到桌上,揽过庄玠的腰就要亲下来。

  庄玠不咸不淡地偏头一避,这个吻就落在了颈侧,蒋危不依不饶,就着背后相拥的姿势把人推在墙上,低头咬他的颈子,边咬边含混不清地喊着“宝贝儿”。

  他喊宝贝儿的时候带一点儿京腔,尾音拖得很长很沉缓,浸润着缠绵悱恻的感觉,又不会甜到发腻,像把锻造好的刀揉成了赤红而热烫的铁水,一点点透进人的骨髓里去。

  总参大院以前流传着个笑话,蒋老司令家十五六岁的孙子站在院子里喊一声宝贝儿,能勾得操练场上一个排的文工团女兵回头,那种注目里不包含任何暧昧的意思,纯粹是看着一个胡作非为的小霸王成长为俊朗少年的欣赏与倾羡。

  后来这笑话传远了,隔壁部委、空军大院的老干部特意跑来看,边看还边拿他逗闷子,蒋危就板起个脸,换上他那副拳打镇关西的恶霸气势。

  欺男霸女的事干了十多年,等到真正要温柔待人的时候,反倒学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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