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个树洞 天地焕然_国王长着驴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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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第三十六个树洞 天地焕然

  春早极少有这样直拳出击的时刻,她从小内敛含蓄,对人际关系的态度都是心理活动远高于实际表达。

  她承认今晚的自己有些迟钝了,主要是——赵昱宁的出现并没有让她第一时间联系到“男女关系”层面,因而也没有对原也反常的言行做出及时判别和应对。

  再者就是,她潜意识里依然有座隐形的围城,就像活在高塔顶层的长发公主,从未奢望过有谁可以攀爬而上来拯救她,更不会把自己推入险境一跃而下。

  所以当有人在地面呼唤她,为她展示外面世界的花朵与草莓,节日和歌谣时,她会欣喜,会无法自控地被吸引,但也会迟疑和自私,心存侥幸。只要不明确违背女巫的咒语,她就在安全线以内,习以为常的塔顶也不会摇晃或坍塌。

  她喜欢原也。很喜欢。从未经历过的那种喜欢。

  但她没办法讲出来,然后呢,恋爱吗?

  饱受约束,畏首畏尾的她能做到吗?

  所以回复这条消息时,她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被一团义无反顾又矛盾的酸胀填满了,她没办法直接坦白:原也,我喜欢你。

  能像她的朋友那样,百无禁忌。

  她只能告诉他,在她眼里,他不一样。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他是最独特的,唯一的,无可替代的。

  这是当下的她,能给出的最勇敢的回答。

  聊天界面静默了很久。

  她不确信原也是否及时看到这条消息,又或者她过于直率的回应吓到了他,他一时半刻也不知道如何表态才好。

  春早足足盯了屏幕五分钟,那头终于有所动。

  也很直截了当。

  原也:明天晚自习下课,我去你们班等你。

  春早折起一边枕头,把脸埋进去笑出来。

  笑够了,她又要打击对方积极性了,因为这过于高调:不行。

  被拒绝的某人果然:?

  春早咳一声,退而求其次:就巷子口,第二个路灯,以后我先到我会等你,你先到的话你就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回完就把手机藏到被子里,不敢看原也的回答,不敢判断他是会同意还是会抗议。

  而且,她的脸已经烫成热饼铛能煎鸡蛋了。

  心率也暴涨。

  深吸一口气,再拿出来时,她看到男生几乎没有时间差的回复。

  就一个字:好。

  春早眼弯弯,补充申明:到楼下了,分开上楼,我怕春女士多问。

  他还是:好。

  除了“好”他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于是她也这样问了:除了好你能说点别的吗?

  原也:

  原也:没问题。

  原也:零意见。

  原也:无条件答应。

  原也:都是我该做的。

  原也:全按你说的来。

  春早一句一句地读下来,脸都要笑麻,再聊下去百分之一百失眠,只能勉力沉下心——好吧,根本无法沉着冷静,那就提前道晚安,强行拉闸,暂停早已失灵疯转的心动旋钮。

  春早:晚安,我要睡觉了。

  原也:晚安。

  然而怎么可能做到道完“晚安”就放下手机安眠,原也坐在书桌边,将今晚的聊天记录从上至下翻阅不知道多少次,最后停留在春早婉约的叮咛上,“我们一起回家”。

  他很确定,这是这几年来最好的夜晚,那种膨胀的愉悦感能从房屋冲破窗户,除了“好”他还会也还能讲别的什么话。

  强人所难。

  毫无疑问。

  原也失眠了,凌晨时分,躺在床上,还会不时打开手机确认一眼,这并非幻想,也不是梦境。

  实在是辗转反侧,就又爬起来把已经压箱底的奥数题翻出来,勾着嘴角,唰唰写完半套卷子,才三点。

  夜晚怎么变得这么长。

  又瞄向空无一物的白墙,她睡了吗?一定睡了,明天还要上课,缺觉这种事他一个人来承受就好。

  临近五点,生物本能终于打败多巴胺,升起一丝困意,原也设了个半小时闹铃,5:30,春早通常会在那个点起床。

  准点走出房间时,在厨房备菜的春初珍听见门响,扭头,被神清气爽的少年吓一跳。

  “你今天起这么早?”

  原也:“没睡好。”

  春初珍皱眉,怎么觉得这个回答莫名耳熟似曾相识。

  春早自然也没睡好,但也没像隔壁那样几乎没睡着,快两点的时候,她不得已搜索求助网络上的冥想睡眠法,才成功把自己送入橙粉色的梦乡。

  这个早上,春早照旧吃饭,原也照旧出门。

  一切正常。

  也全部失秩,或者可以说,故事翻向新篇章,天地焕然。

  来到班里,原也被同桌和前后座不约而同的注目和眉毛舞唬停脚步:“你们没事儿吧?帕金森了?”

  涂文炜放他进去,抛下一句话:“也哥,看不出来啊,藏挺深啊。”

  原也瞬间猜到他们大早上抽风的缘由。他瞥一眼赵昱宁位置,没接话。

  显然大家并不准备这么快放过他,许树洲龇着个大牙,开始rap:“哟哟是谁,哟哟恋爱了唷。”

  原也眉头一跳:“谁恋爱了?”

  “春早?”涂文炜欠欠地交出底牌。

  原也瞬时收容:“警告你啊,别乱讲。”

  涂文炜捂嘴,捏尖嗓门:“哦哦哦好好好,没有恋爱,只是住一块儿。”

  原也:“……”

  能怎么办?

  为自己的幼稚和冲动买单。

  躺平认嘲。

  不过也好,整个一班,他看还有哪个没眼力见的敢再接近春早。

  英语老师来班值早读,朗朗书声里,涂文炜趁机和他交头接耳:“我就说我火眼金睛吧。”

  原也斜他:“什么?”

  “上回看榜,你就说,我是不是一猜一个准?男人的直觉啊。”

  原也低笑一声:“不好评价。”

  “怎么就不好评价?”

  “蠢智参半吧。”

  “是你自己在那边故弄玄虚好吧,早点承认不就好了。”

  怎么早点承认。原也还挺冤枉,她不挑明他敢声张?只是没想到消息会传这么快,一夜过来就全班皆知。他皱了皱眉:“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是在开黑群看到的聊天记录。”涂文炜降低音量。

  原也直击要点:“你们还有我不知道的开黑群?”

  “你太厉害了,有时候不想带你打。”

  “……”原也问:“什么聊天记录。”

  涂文炜思忖着:“头像都截掉了,不知道对面是咱们班的谁,追三班的春早,跟牵线人说踢到铁板了,说自己的竞争对手是你,还住一起。我去,太劲爆了,我昨晚就想跟你说了,但想想还是今天来和兄弟们一起笑话你更快乐加倍。”

  “哦……”原也淡淡应了声,少见地没有回怼。

  涂文炜决定给他留点偶像包袱,不再知无不言,念起英语课文。

  原也看他:“继续啊。”

  “继续什么?”

  继续八卦。被称作铁板的当事人爱听。

  算了。懒得问了。

  “聊天记录发我看看。”

  “呵呵,看我心情。”

  “中午请你喝水。”

  “成交。”

  —

  在班级内部迅速发酵的桃色新闻暂未殃及周边池鱼,此刻的春早还在心平气和地背古诗,唯一的变化就是一闲下来就会想到原也,比之前更甚,随机发生,愈演愈烈,且会不自觉发笑很久。

  要怪只能怪昨晚的打开天窗说亮话。

  每到这时,只能把蜜浆般甜稠的思绪倒回去,扣好木盖,强行封藏。

  早操时分,春早察觉出一丝异样。

  因为一班的队伍在路过她们班时,或者说是,在路过她时,会跑出那么几声不算高但也无法忽略的男音怪叫,原也很有辨识度的清朗声线混在里面,没好气:闭嘴行吗?

  春早混在队伍里,哪敢侧目确认,就一动不动,睫毛都不敢颤一下。

  等他们的队伍完全通行过去,她才偷偷摸摸地弯了下嘴角。

  作为全年级信息网扛把子之一的童越,显然不会遗漏这种重磅八卦。但她不想给惯常低调的朋友增加心理负担,就没有主动提起。

  此刻被一班的公猿们这么一闹腾,她怕春早疑心到自己头上,一散操就抓上她,两手指天,言之凿凿:“不是我!你跟原也的事,我发誓不是我传出去的!”

  春早温声:“我知道不是你。”

  童越鼻子出气:“就是谭笑那个大喇叭。”

  春早想到了。说实话她已经有那么一点心理准备了,原也的校内名气摆在那里,相反,她还有点担心会给他造成负面影响,社交差评,毕竟和他比起来,旁人眼里的她,只算是个“微不足道”,也“查无此人”的书呆子吧。

  晚自修下课铃还没响,原也就收拾好背包,拿起笔袋旁的腕表看无数回,最后终于在打铃时卡点扣上表带,老班前脚才踏出教室门,他抽出书包利落起身。

  哈,你也有今天。涂文炜故意折磨他,赖在椅子上就是不动。

  原也推他左肩:“让开啊。”

  涂文炜揉揉那:“干嘛啊,按摩呢。”

  原也踹他椅子腿一脚。

  许树洲回头,心疼脸:“你就别搞他了,人家忙着接女朋友去呢。”

  “求我啊。平时不是很拽吗?”

  原也看一眼前排许树洲空掉的座椅,直接撑着自己桌子翻过去,哐当动静,把附近几个收书的同学都吓停手,目瞪口呆。

  “我服了。”涂文炜顷刻傻眼,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喃喃出声。

  走出教室门,原也往人流涌动的三班方向瞟一眼,就步下台阶。

  暮色灯影里,少年黑发翻涌,在油亮的樟叶下飞奔而过,当然不必再去雨棚取车,因为没骑,今天开始,六千块的山地车提前退休,正式闲置。

  春早不想表现得跟平日反差过大,也不想被朋友当场控诉有异性没人性,尽管这一路分外焦灼,心思早已飘忽不定,飞向远方,校门外,小巷里,第二个路灯下。

  装淡定熬到跟童越在巷子口道别,她握紧双手,加快脚步,往约定好的地点进发。

  瞄见不远处路牙边的少年时,她情不自禁地展颜。

  对方亦然。

  怎么能笑得那么好看啊,举重若轻的,极浅的一笑,都光芒万丈的,让人怎么正常直视他……春早稍稍躲掩着视线,急需吸氧,才能再次看回去,而他的目光还留在她脸上,仿佛从未离开过,半秒都没有。

  “你到这么快?”停在他面前,似初识,开场白无端变得困难起来。

  原也从路牙上滑下来,一下子迫近,近到能让她呼吸一凝:“能让你等吗?”

  春早低头翘高嘴角。

  又问:“你车呢?”

  原也说:“没骑。”

  “不方便装后座。有什么用。”

  他嫌弃的语气让春早嘁笑出声,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她扭开脸。

  原也追看过去:“笑什么?”

  春早抿了下唇:“就……觉得你的自行车有点可怜。”

  原也低哼:“不该可怜我吗?”

  春早瞥他:“干嘛可怜你?”

  男生摊出一只手:“书包。”毕竟以后重活都要转移到他头上。

  春早愣住,随即反应过来他意欲何为,有点忸怩:“不用——又不重……”

  “拿过来。”不容置喙的语气,仿佛在声明,他不说第二遍。

  春早只能把书包摘下来,交出去,又叮嘱:“到小区门口就还给我。”

  “知道了。”原也轻巧接过,换去另一只手,不让它阻隔在他们之间。

  男生女生并排朝熟悉的巷角走去,板砖路上投映着两道走动间不时相混的影。天边勾月似温良笑眼,静观这人间。

  “我今天早操,有听到你们男生……”鬼叫?起哄?取闹?高分作文选手破天荒词穷,不知该怎么精准描述。

  “呵……”原也的声音似乎也有点恼,并解释:“你别管他们,一群神经病。”

  春早问:“你以前遇到这种事,他们也会这样吗?”

  原也:“哪种事?”

  春早冥思苦想出一个适用但羞耻的概述:“被传‘绯闻’?”

  结果他秒变严肃腔:“什么‘绯闻’,别想给我下套。”

  春早扬声,不满于他的当场构陷:“谁给你下套了?”

  原也放平语调:“不会这样。”并再次强调:“从来没这样过。”

  春早嘟哝:“为什么?”

  原也:“以前的,我会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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