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画绣_前任是陛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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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画绣

  自承天门城楼望去,长安城灯火辉煌,万千天灯汇成于夜幕之上,灿若星海。

  苏苏倚在明帝肩头,听他搂着她道:“你第一次在朕身边过寿时,朕带你来此处看烟火,那时朕道,朕大抵做不到与子偕老,惟愿此后年年岁岁,执子之手,欢喜余生…………”

  低沉话音微顿,漫天的光华中,明帝将她搂转在怀中,深深地望着她问:“朕的心愿,能实现吗?”

  苏苏微仰首,望着他眼底辉映的灯火流光,没说话,只微一踮脚,伸臂搂住他的脖颈,明帝将她抱得更紧,几似要融进骨血之中,“苏卿…………”他喃喃低唤,轻抚着她的鬓发,温柔摩挲,苏苏抵靠在他肩处,在温暖熟悉的气息中阖上双眸,眼前暗沉,便如置身黑甜的梦中,轻轻一声,有如梦喃:“三郎…………”

  漫天的明灯,如繁星点点,越飘越远,也飘进了梦乡之中,翌日昏睡迟迟,待醒转时,枕边无人,明帝已去上朝,苏苏梳洗后回未央宫,远远望见萧照已在宫门前候着了,见她凤辇至,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大礼,苏苏下辇握了他手,问他等了多久、站在风口冷不冷等,笑将他牵入了未央宫中。

  之前她被逐回未央宫,明帝久不来此,萧照又失母不久,为抚慰他,她夜间常与他同榻而眠,如今自是不行了,苏苏将他安置在毗邻的偏殿,一应器物皆精挑细选,榻被衾褥,文房四宝,她都要一一过目,萧照便站在她身旁看着,并不怎么开口,只在苏苏问他“砚台用澄泥可好”、“棉被喜欢石青冰梅花样吗”等话时,总是点头说好。

  苏苏渐也意识到萧照此次回来似是沉默了很多,她想着是因他父王“弃他而去”的缘故,还是上次明帝那样冷待她,在未央宫发作时,叫萧照撞见,可是吓着了他……她暗中思量着,在着人将偏殿一一布置完毕后,将萧照领到自己殿中,与他说知心话。

  萧照因父王暗中设计、害得皇后娘娘被皇爷爷冷待软禁,甚至差点被皇爷爷赐死一事,深觉有愧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待他愈好,他心中暗愧更深,此时听皇后娘娘问他为何心绪低沉,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愈发垂首缄默。

  苏苏无奈,只能将他揽靠怀中,试着抚慰道:“你父王虽不在你身边,可你还有我,还有你皇爷爷,我们都很疼你,会陪伴着你长大…………”

  萧照沉默地依偎在苏苏怀中,许久,小心翼翼地轻问:“娘娘会一直疼爱照儿、陪着照儿吗?”

  苏苏轻笑,“那当然不成”,眼见萧照脸色一沉,笑点了下他的鼻尖道,“等你长大了,羽翼丰满,就会像雄鹰一样,迫不及待地飞离未央宫,自由翱翔,我又怎会一直陪着你?!”

  萧照急道:“照儿长大了也不离开娘娘!”

  苏苏嗤笑出声,“又说孩子话了,你已经九岁了,过上三四年,就不适合住在我这儿,该出宫建府了,再过两三年,相中喜欢的女子,就可以请你皇爷爷指婚成亲,真正陪你一辈子的,是与你相爱的女子,你未来的妻子。”

  皇后娘娘的话字字有理,句句都是实情,可是……可是…………萧照心中不愿如此,可又知这就是他未来的路,和他那些堂兄们一样,实在想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正凝眉纠结时,苏苏看他小小年纪、愁眉不展,轻抚了下他眉头道:“好啦,还有三四年时间呢,这几年里,你就留在未央宫,陪着我好不好?”

  雕花长窗日影轻移,如线的阳光中,萧照凝望着那双揉漾碎金的如水笑眸,认真地点了点头。

  萧照便这般在未央宫住了下来,晨起向皇后娘娘请安,用完早膳后往南书房念书,回未央宫用膳午憩后,再习两个时辰骑射剑术,至晚间,若无政事繁忙,皇爷爷定然会来用膳,他陪皇爷爷与皇后娘娘用完晚膳后,便回到偏殿书房,温个把时辰书后,沐浴上榻,一日日安宁规律,时光静好。

  离除夕夜还有八/九日时,南书房罢课,萧照也相对清闲下来,可终日陪在皇后娘娘身侧。这日,他正陪娘娘一起,将摘取半开花头的腊梅以炒盐封存,为来年春夏的暗香汤做准备时,长生来报谢尚书至,皇后娘娘立放下手中香梅笑道:“快请他进来”,又一边净手一边对他道:“照儿先去外间玩一会儿好不好?”

  萧照乖巧应了,打帘出去时,正见谢尚书紫袍翩翩入殿,向他执了弟子礼,谢尚书亦还礼相见,问了他几句近来学业之事后,一颔首,向内殿走去,萧照驻步回身看去,见珠帘隐绰的浮光中,谢尚书正欲向皇后娘娘施礼,人刚躬身,已被娘娘抬手扶起,携他至窗下榻处坐了,温暖的光线中,皇后娘娘盈盈笑望着谢尚书,在人前总是沉静如水的谢尚书,在凝看着皇后娘娘时,眸中亦蕴有淡淡笑意。

  皇后册封礼后数日,谢允之即已复任归朝,苏苏一边细问他身体状况,一边吩咐阿碧,将那幅绣完的《明霜秋色图》取来。

  萧照就在外间捧着书,心不在焉地看着,见阿碧姑姑徐步入殿,双手捧着的墨漆长盘里,那幅极精致清雅的青碧刺绣山水,正是他前几日见过的那道,当时娘娘临坐纱窗之下,执针给这幅刺绣收尾,一根青丝,劈成四份、八份,细细地将无数线头匿起,神情极其认真,仿佛在做着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珠帘之内,苏苏命阿碧退下,将那幅《明霜秋色图》推至允之面前,“陛下有意明年南巡,我算了下时间,你寿辰日时,应正在南巡路上,无法过府给你庆寿,就先将这寿礼,提前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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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允之轻抚着那道道深浅青碧的精细绣纹,低道:“太费心了。”

  苏苏想他先前拖着病体翻查花朝案,何等奔波辛劳,与他相比,她终日枯坐屋内、绣上几针,又算得了什么,遂道:“收下吧,我绣艺不精,不过是闲来无事比划几针而已,不值什么,只上次去空雪斋时,见你屋内布置清简地有些灰暗,想着如果陈设一道青碧山水绣屏,应能提亮不少,也不失之前的清雅之意,你带回去试试看,若我设想错了,那便裁裹了,给狸奴当绣球玩吧。”

  谢允之淡笑一声:“舍不得的。”

  说着话,二人想起那日空雪斋之事,俱静了一静,片刻后,苏苏轻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找萧玦做什么……为何心疾会骤发地那样厉害?”

  谢允之回想着当日情景,沉默须臾,终只道:“我心疾骤发是因己身之故,与他无关,至于找他,是因花朝案一处线索,落在他身上,遂前去找他查证。”

  苏苏猝然抬首,眸中难以置信,谢允之被那眸光微微刺痛,一顿之后,轻轻摇首,“只是事涉其中,应不是他。”

  然那眸中震惊的光亮,仍是迟迟不退,苏苏紧抓一处几角,半晌方松开手来,低问:“……那是谁?”

  谢允之道:“尚未查明,但那背后之人,似是想让我以为是他…………”

  他以指作笔,在螺钿几面上,徐徐写下一字,苏苏凝思半晌,轻道:“那就先是他吧。”

  谢尚书只坐了约两盏茶时间,走时,果然带走了那幅青碧山水刺绣,萧照步至隔扇帘拢处,见浮离透窗的日光中,皇后娘娘以手支颐,倚坐在榻几处,神情不是他之前所见的浅笑舒和,而像是有着浓重的心事,清纤的身影,亦隐有几分孤独。

  萧照忍不住放下书卷,打帘上前,喃喃唤道:“皇后娘娘…………”

  苏苏抬首望向眼前清隽的男孩,心事默默流转,明帝待她态度骤变的前一日,曾去过楚王府,楚王是否与明帝忽然对她疑心深重一事有关,她对此一直存有疑虑,适才问允之时,允之道他曾数度出入楚王府,未探查出什么,只是直觉告诉他,楚王是一个洒脱淡泊之人,可又不是一个洒脱淡泊之人。

  这最后一句说得古怪,可苏苏明白他话中之意,她见身前男孩乌漆双眼紧盯着他,眸中俱是关切之意,伸手将他拉坐至身边,蓄着笑意轻问他晚膳想用什么。

  萧照却道:“娘娘想用什么,照儿便用什么”,又仰首望着苏苏低道,“娘娘总迁就着照儿喜好,照儿心中不安…………”

  苏苏轻笑一声,“傻孩子,有什么不安的,我知你心中有我,敬我爱我,你待我真心,我便还以真心,人与人之间,何必牵扯太多利害纠葛,这般以心换心,虽简单却也纯挚,你说是不是?”

  萧照重重点了点头,“照儿此生,永不负娘娘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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