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萧照_前任是陛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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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萧照

  正说着,行至一处叠秀假山群,苏苏见那假山高处,悬落着一只断线的纸鸢,或就是嬷嬷口中那只,命长生上去将之取下的同时,想着萧照或就在附近,又听那地势复杂的假山群内,有泉水淙淙之声,想是内里布有幽潭,担心萧照一个四岁孩童失足落水,遂加紧脚步向内寻去。

  转过几处阴凉洞口,均不见人影,苏苏愈走愈深时,一晃首,竟见太子迎面而来,止住了她前行的脚步,不由怔住,而太子亦是不大自然的样子,面有汗迹,喉咙微滚了滚,朝她一拱手,“宸妃娘娘。”

  苏苏略一回礼,“太子殿下。”

  难言的寂静后,太子清咳一声,问:“宸妃娘娘怎会在此?”

  苏苏本想道来寻萧照,略想了想,将这话咽下,只道:“外头酷热,此处阴寒,来此纳纳凉意。”

  太子微微一笑,“夏日贪凉,易感风寒,儿臣还是陪宸妃娘娘出去走走吧。”

  苏苏望着他这忽然“热络”的“儿臣”,倾身略略向前一步,见太子面色一凝,目光泛寒,便笑了笑,躬身捡起地上一朵紫色落花,道:“也好。”

  一边与太子这般不远不近地走着,离开这叠秀假山群,苏苏一边轻摇着扇子,借由扇风,太子衣面处的香味,也悄然飘至她鼻下。

  不像是男子薰衣的清和香气,反有几分小女儿的旖旎甜香,苏苏悄瞄了太子银白圆领服领口处一眼,见似有一点嫣红痕迹沾在内侧,想到素日听闻太子妃悍妒,东宫几名侍妾皆是摆设,难不成太子是在此处偷欢不成?

  但,若与一宫女偷欢,事泄纳入东宫便是,为何在她试探着要近前时,于目中露出一瞬间的杀意,除非,这女子身份要紧,太子与之相好之事,绝不能露于人前…………

  苏苏轻转着手中紫花,与太子共步出假山群,见长生已取了纸鸢下来,见了她与太子一处,微有讶意,上前施礼。

  太子笑看那雪色纸鸢,“这是…………”

  长生正要回禀,苏苏已笑接了纸鸢在手,“闲来无事学小儿放鸢,叫殿下见笑了。”

  太子一笑,“娘娘哪里话,便是古梁惠尘居士,年至耄耋,也爱放鸢取乐呢。”

  如此寒暄几句,太子似是为那女子从后洞脱身挣得了时间,一拱手道:“儿臣想起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苏苏微一颔首,望着太子身影远去,直到没影儿,方吩咐长生,“在这周围找找,看小王爷在不在。”

  找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影,苏苏正疑惑着要不要去别处寻时,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不知从何处窜出,身着玉白绉纱袍,如观音坐下小童一般,哒哒跑至她身前,仰首一张清隽小脸:“宸妃娘娘,照儿的纸鸢~”

  苏苏倾身将纸鸢给他,笑问:“你怎知我是谁?”

  萧照道:“照儿在花朝宴上见过娘娘,娘娘还抱着一只黑乎乎的猫,照儿也有一只猫,叫鸳鸯狮子猫,全身雪白,一点杂色也没有。”

  苏苏笑摸了摸他的头,又问:“躲到哪里玩去了?可知照顾你的嬷嬷们都急疯了。”

  萧照双眸清澈澄亮,软音糯糯道:“纸鸢落到了这里,照儿准备爬上假山捡时,忽然看到了一只特别好看的蝴蝶,照儿想捉给母妃看,就去追它,可它飞来飞去,照儿总是够不着,最后追丢了又回来,就见到娘娘拿着照儿的纸鸢了。”

  苏苏四下看了看,也不知照顾萧照的嬷嬷们,都寻到了哪里,便牵了他的手道:“我送你回去吧,你现下与父王母妃住在哪里?”

  萧照道:“碧梧居。”

  原是与从前相同,苏苏牵着萧照往碧梧居去,途经烟波馆外,正撞见佩云吩咐侍女们将花搬去馆内,彼此相见,她算坦然,佩云却是微红了眼,行礼道:“宸妃……娘娘…………”

  苏苏见一花觚中插着不多见的夏时丁香,淡笑道:“绮容很是喜欢。”

  佩云哑声道了声“是”,见宸妃娘娘牵着楚王之子,向碧梧居走去,不禁想,若是娘娘当初没有流产,若是陛下没有看上自己的儿媳,今时今日,娘娘合该牵着与王爷的孩子,其乐融融,恩爱度日,心下唏嘘不已,不禁湿了眼眶。

  苏苏原想将萧照送到碧梧居门前便走,萧照却拉了她的手道:“宸妃娘娘,你想看看照儿的狮子猫吗?”

  说着就拉着她往里去,苏苏随他绕过几处清幽景致,没走几步,就见水亭中四人俱站了起来,原来楚王夫妇约了萧玦、绮容,正在品茗闲话。

  这也是从前她与萧玦来翠微宫时,常有之事,只不过,如今怀王的身边人,换了而已。

  楚王夫妇率先迎上,一边向宸妃施礼,一边不解地看着爱子与宸妃一处,苏苏将萧照走失送回一事道出,楚王妃感激不尽,再三谢过,正要尽地主之谊,开口请宸妃小坐喝茶,忽想到亭中是怀王夫妇,不禁微张着口,不知该说什么。

  云绮容见王爷僵立在原地,目光幽怔地望着姐姐,心下一叹,自离亭走近前一福,“娘娘……”

  长生亦道:“娘娘,该回清晏殿了,陛下应快醒了,若醒后不见娘娘,怕是要不高兴的。”

  苏苏并不想回清晏殿,但也不想与萧玦相对,挣开了萧照的小手,朝楚王妃道:“人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她朝云绮容微微一笑,转身离了碧梧居,往开云楼赏看了许久古书字画,方慢慢回了清晏殿。

  明帝难得地没有接见朝臣,而是闲坐窗下,吹着那支紫笛,见她回来,笑问:“怎么总不好好午憩,不觉困乏吗?”

  苏苏揽抱了猫儿入怀,淡道:“年轻。”

  明帝一笑,将几上一纸推至苏苏面前,“瞧瞧如何?”

  苏苏抬眸看去,原是一支乐谱,观之不俗,她为之吸引,细看良久,道:“悲慨呛然,感万古意,如壮士拂剑,浩然弥哀。”

  明帝笑道,“能得苏卿如此赞誉,也不枉朕苦思多时,终于定稿。”

  明帝亦精乐理,尤擅笛箫与羯鼓,这,苏苏一直是知道的,她又熟他笔迹,明帝将乐谱推来时,便猜知是出自他的手笔,苏苏待人,即使极厌其人,也不会否定其才,她瞥一眼明帝手中紫笛,道,“笛声过亮,当用长箫。”

  明帝笑意更深,“朕亦是如此想。”

  夜间,却来了一道紧急兵报,道是北漠犯境,明帝披衣下榻,与深夜入宫的兵部尚书、武威大将军等议毕,将入内殿时,瞥见长生侍在一侧,问:“娘娘午后去了哪里?见了何人?”

  长生回禀了寻找萧照一事,恭声道:“娘娘将小王爷送回碧梧居时,见了楚王夫妇与怀王夫妇。”

  明帝眸光微眯,“哦”了一声,问:“都说了些什么?”

  长生道:“回陛下,并未说什么,只是依仪相见,娘娘将小王爷送回,便离了碧梧居,去了开云楼观书赏画,直至黄昏回殿。”

  明帝缓步踱进内殿,见御榻之上,苏苏正睡得昏沉而不安分,半个身子都露在锦被外面,上榻将她拢在怀中,轻抚着她的面庞,想起初见之时,她作为新妇,与玦儿一同入殿拜见,穿着庸俗,却遮不了通身的灵气,看着乖觉守礼,眸子里却是不驯,他只望了她一眼,便怔在当场,移不开眼神。

  余生,都移不开了。

  若是能早些相见,若是未赐婚她与玦儿,甚至,若是能与她相逢少年之时,明帝拟想过种种美好的设想,却也只能想一想,终究,是以极其不堪的方式得到了她,他于此事上,从未强人所难,她是唯一一个。

  该是恨的,依她的性子,必是恨得锥心刺骨,无法释怀,明帝望着怀中人睡中犹然微蹙的眉眼,伸手轻抚了一抚,又想起那日他问她是否“真喜欢玦儿”时,她那一声“是”,虽有迟疑,但眸中确有情意,俊朗眉宇不禁凝沉,眸中光一分分暗下去。

  夜阑无声,萧玦仰面躺在寝房外间,望着虚茫的的黑暗,眼前闪现,尽是她白日里牵着照儿、浅浅笑着走来的场景。

  她那时想要一个孩子,他对她道,六哥做了父亲,人人都道那孩子生的好看,但他见那孩子的第一眼,便想到若他们有孩子,必定更加聪慧好看…………

  憧憬之言犹在耳边,当时心中满溢的欢喜,直至今日,仍记得真真切切,明知空无一物,萧玦还是忍不住伸手探向身旁,自然是空空如也,十指穿过微凉的空气,什么也抱不住。

  这些时日以来,他不断回想此生重遇以来,她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初见时的冷淡疏离,得知请婚时的激烈愤怒,婚后的平静淡漠,还有那隐藏在日常背后的担忧与惶惧,他所忽视的一切一切…………

  每多想一分,后悔便多一分,对那人的恨,便多一分…………

  彻骨之恨,日夜如岩浆烧透骨血,在心中沸腾,但在人前,只能隐忍无波,面对她时,更不能表现出半分情愫,不能告知他的悔恨,不能倾诉他的思念,不能流露出一点点他对她的爱意,因他知,那人在此事之上,猜忌心将极重,若因他冒昧的言止,使得她受天子猜忌,伴君如伴虎,身份如此尴尬的她,如何在噬人的后宫生存,如何在天子喜怒无常的威严下,保全自己?!

  太子背倚天子母族,兼与三哥、四哥成党,五哥、六哥、八哥身后,皆有煊赫世家为倚,长路漫漫,从前咫尺之距,相隔天涯,此一生,不知需披荆斩棘多久,才能重新走到她的身边,但无论多久,前世缘尽,来世难期,今生今世,都必得将这条路走下去,无论冲破何等险阻,无论抱以何种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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