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香帕_前任是陛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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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香帕

  永安二十五年暮春,圣上于修文殿举行殿试,试前问灵州沈霁月何在,无人应答。

  圣上回望殿后,宸妃娘娘竟自帘后持扇而出,俯看殿中士子,士子惊怔,在场学士朝臣亦震惊,正要跪谏此事不合礼制时,宸妃娘娘已微微摇首,退回珠帘之内。

  周濂等翰林大学士,仍要跪地力斥宸妃现身殿试一事,圣上却眉宇微沉,不耐听谏,只挥手命殿试开始。

  试后,圣上亲阅考卷,发觉殿试之中,灵州士子才学最末,再调档案,惊知会试之中,灵州士子掉榜率最高,且能入会试者,多出身世家,虽已因先前通过乡试而获得举人身份,但单论才学,实在寻常。

  圣上疑心大起,着予大理寺详查。大理寺卿谢允之,断案之能,名满天下,很快查出灵州科举舞弊一事,证据确凿,将涉事官员全数拿下,押京问罪。

  灵州科举舞弊案,令世家声名大大蒙尘,天下士子本就对现今科举制有所不满,见那些案上有名的世家,在如此偏倚世家的科举制上,仍行舞弊操控之事,断绝寒族上升之路,不由更是愤慨激昂。

  当大周民众热议如沸、怒气盈天时,大理寺主审舞弊案祸首——灵州秋闱主考官卓韬,竟牵出一桩十几年前的旧案,再生波澜。

  卓韬,原为宛州洛水人,在宛州盐政官卫郢手下为一书吏,后携大量详实文书证据,举报卫郢贪污受贿,其数额之巨,令世人侧目咋舌。

  其时,圣上正大力整治贪污之风,全朝彻查,刑法甚严,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九品小吏,反涉贪污者,皆依数额从严论刑,概不赦免。此案交由当时的刑部侍郎,如今的刑部尚书蒋宪审理,蒋宪速断此案,依卫氏贪污之巨,合判满门抄斩、家奴入宫,与卫氏素日交好,在盐务上有所牵连的苏氏、连氏等族,亦被削官抄家,其涉额之巨、从法之严,是当时轰动宛州的一桩大案。

  但,大理寺却依着卓韬在舞弊案中展露的手段,循着蛛丝马迹,从卓韬口中,撬出了蹊跷,原来当年那些文书,皆似是他摹伪而来,一个小小书吏,无法手眼通天,只身构陷如此大案,背后盘根错节,仍需详查。

  旁观者静待真相,而当局者,已是日夜难安。

  十数年前,国舅桓信正任宛州牧,他因曾辅佐圣上登基,恃功骄矜,仗着身份利用职权,密行贪腐之事。当圣上力整贪污的政令,如凛风刮遍大周天下,桓信亦知他这圣上外甥性情,不仅不会对亲族徇私,反会从严治理,以儆效尤,心神大乱之下,生出一计,令人受过,将州府亏空,尽赖于素日并不攀附于他、手中或有他受贿把柄的盐政官卫郢,勾连其时的刑部侍郎蒋宪,迅速断结了此案。

  国舅桓信,本就因辅佐圣上青少之时,披肝沥胆,从龙有功,深受圣上信任,在经此一事后,踏着卫氏满门鲜血,不敢再贪污弄权,专心吏治、克勤奉俭,后因几桩大功,得封国公,愈发受圣上倚重,博得天下贤名,于朝堂地位极高,亦是世家表率。

  当年那桩他一手炮制代罪的冤案,时隔十数年,几乎连他自己都要忘记,此时骤然因灵州舞弊案被揪出,且办案之权,捏在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谢允之手中,根本无法私下通融,而谢允之其人,断案如神,许多号称天衣无缝的铁案,都曾被他抽丝剥茧,一一破解,这卫氏冤案,虽然时过境迁,当年办得也算是滴水不漏,但桓信一想起谢允之这三个字,就坐立难安,惊惶忧惧。

  而圣上知卫氏贪腐案或有冤情,亦是惊怒,命大理寺严查真相。除在宸妃一事上,桓信极清楚他这天子外甥性情,他可以想知,一旦真相揭露,他这国舅身份,不仅不是他的保命符,反是他的催命符,桓信日夜惊惧,仿佛已置身断头台,只不知那铡刀何时轰然落下。

  苦思冥想之下,桓信唯有一计可施——改易江山之主,借新帝罢逐谢允之,停止翻查卫氏一案。

  这世上,能听他话、与他关系密切、离大周帝座最近的,唯有一人。

  而那人,近来也是惶恐不安,栗栗危惧。

  宸妃先前失势,连带着谢允之失了圣心,她与如妃通气,有意示好求和。他知此事后,几经权衡,择选一份厚礼送与未央宫,不久,未央宫亦有厚礼回赠。

  从前在御书房遇见宸妃伴驾,太子总有些心惊,可自宸妃主动示好求和,不久后复宠重伴圣驾,有时他因政事被父皇训责时,宸妃在旁,反会淡淡劝上一句,“殿下是东宫之主,人前总要给些体面”,劝得父皇都渐渐不当着大臣之面训斥他了。

  他以为与未央宫达成共识,死结已解,但,与大理寺卿谢允之重查卫氏案几乎同一时间,如妃忽秘密传消息出来:未央宫态度生变,圣上似有疑心,千万小心。

  据如妃传信所说,贤妃病重、回天乏术之时,圣上与阖宫妃嫔尽在贤妃宫中,楚王夫妇与永宁郡王,亦守在贤妃榻前。

  期间,贤妃几度昏醒,在与圣上回忆旧时、说了些知心话,嘱咐楚王夫妇好生孝顺父皇后,又拉了宸妃与孙儿永宁郡王的手,请她代为照拂萧照。

  宸妃当时应下后,似道闲话般,将与永宁郡王的初识经历缓缓道来。在说至寻萧照寻至叠秀假山附近时,宸妃竟直接道出曾在假山处遇见太子,说话时目光有意掠过她面上,讥冷不善,令她不禁一寒。

  当圣上随口问太子孤身一人在那做甚时,宸妃幽然望了她一眼,复又垂下,轻握着萧照的小手,许久方回道:“不知道呢。”

  那一眼,如蛇信舐过,若非当时情境,她几要当场质问她意欲何为。

  是夜,贤妃殁,她与诸妃嫔同在灵前,圣上、楚王夫妇、永宁郡王等,亦在灵堂,眼目繁多,她只能按耐心中忧灼,好容易挨耐到贤妃丧事了,她欲亲去未央宫,试探宸妃究竟何意,宸妃却要么闭门不见,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在行宫密谈时的示好态度不再,神情高傲而冰冷。

  而与此同时,从来只召见她、极少步入毓宁宫的圣上,竟在贤妃丧事后不久,破天荒地,亲去她宫中坐了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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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坐也不笑不说话,只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她面前,薄凉如水,虽无不豫,但也无甚笑意,如妃头一次深切感知“天威难测”四字,短短一盏茶伴驾的时间,挨耐地像有半生那么长,待圣上起驾离开,才发现自己背后衣裳已然湿透。

  太子自如妃处得知宸妃态度与父皇动向,疑心宸妃已吹枕风,父皇或在疑心他与如妃关系,但既未办了如妃、来治他的罪,那便只是一点疑心而已。

  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对于如何速速掐灭父皇的疑心,太子一时无计可施,只深知,若任宸妃鼓动,使其滋长深重,迎接他的,将是灭顶之灾。

  欲动宸妃,然巫蛊事败,萧玦远在燕州,谢允之亦无法再用来对她发难,兼之父皇盛宠深信,未央宫竟是无懈可击,太子一壁寻求解决之道,一壁再向宸妃示好,然未等太子思出良计,又有一事,彻底击碎了太子求和的希望。

  燎沉香,消溽暑,天地炙热,人心如灼,然未央宫水晶帘间,苏苏轻摇着罗扇,望着焚香袅袅,心思清悠淡然。

  沉香温和沁凉,她素日所喜,也用惯了,宫中几不更换。当夜郎国进献了两匣珍稀无比的阇珈香,明帝欲赐她时,她虽知阇珈香极其罕见,但觉味重且怪,久久不散,并不喜欢,直接推拒,于是明帝留用一匣,并将另一匣阇珈香,赐予东宫。

  在贤妃丧事不久,她与明帝共在御花园闲走时,曾遇着如妃闲话片刻,并在如妃走后,捡到如妃遗失香帕一只,那帕上绣有数枝红豆,且无需细闻,阇珈香气,径已飘至鼻下,苏苏当时笑道:“原来陛下把自己那匣阇珈香,赐给了如妃。”

  明帝闻言面色微变,但只笑了笑,将那香帕收至手中,“朕回头拿给她吧”,又笑问她道,“你可吃味?”

  苏苏亦笑,“不敢。”

  其后听毓宁宫眼线传报,明帝突至毓宁宫坐了一盏茶,她便知这萦有阇珈香、绣有相思意的帕子,丟得有效,明帝已起疑心,接下来,他自会查。

  那帕子,自然是她安排丢的,但也确确实实,是如妃之物。

  之前她与东宫示好求和后,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他们放松警惕,等到如妃私相传递这样一件寄情之物,向太子表情,或说,忠心。

  从前,他们摹她笔迹制巫蛊偶人,她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伪了同样一块香帕,李代桃僵,传递与了太子,至于真正的这块,一直捏在她手中,寻伺时机。

  那帕上的阇珈香,当然并非染自东宫,而是一日在承乾宫时,宫内恰燃阇珈香,她在明帝在外、诸侍皆退之时,暗暗取了一点带回。

  明帝总是随时就来未央宫,她可不敢在未央宫燃香熏帕。在时机将到时,于一雨夜,她命长生在宫内隐蔽处燃香,令此帕染上阇珈香气。雨夜狂风,将那隐蔽处的燃香痕迹冲吹干净,如从不存在一般。

  她能力所及、所能做的,都已布好,只待事情发展,东宫此时,或还抱有希望,设计回寰,若再来一事,彻底刺激刺激,应是更好。

  苏苏这般想着,持扇的手紧了紧,眉眼微有凝结,一旁云绮容瞧着,心下暗思时,长生打帘进来道:“东宫传消息,说是想谈一谈呢。”

  诸侍在外,苏苏逸着笑道:“设巫蛊前,不与我先谈,如今这局面,你死我活,又有何好谈。”

  长生笑“是”了一声退出,苏苏漫散地打着扇子,见几对面绮容怔怔的,笑握了她手道:“怎么了?”

  巫蛊之事,绮容因为忧心关切,曾私下问过她,她也早已告知,怎么今儿听了怔怔的?

  云绮容怔了片刻,却反握住了她的手,定定望着她道:“姐姐,我有一物相赠。”

  作者有话要说:就……看个热闹吧,本文重点不是权斗,作者也不擅长写这方面内容,作者天赋点,全点在洒狗血上了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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