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前世番外(十二)_前任是陛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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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前世番外(十二)

  承乾宫前雪地里那一跪,令苏苏风寒入体,病卧榻上。她每日昏昏沉沉,醒了便问:“殿下呢?”

  佩云、阿碧等便含泪告诉她,“殿下入宫了…………”

  七日里,萧玦白日总是去承乾宫前跪请,朝臣来往面圣望见,都在悄议此事,朝野、长安、乃至天下,都已知了这桩“丑闻”。可天下源源不断的非议声、萧玦一日日地跪求,都打动不了那人的铁石心肠,每日暮时,萧玦从宫中回来,她看着他憔悴沧桑的面容,看着他眼中深渊般的绝望,眼泪便如断线珍珠般,落在他的脖颈里。

  二十有一的大好男儿,双眼也是通红,他哽咽着抱她,“我无能,都是我无能…………”

  她流着泪摇头,埋首在他怀中,一整夜,夫妻二人都是如此相拥,时睡时醒,睡便紧紧搂依在一处,醒便轻轻地含泪亲吻,于幽光中,轻抚对方的眉眼,只盼这夜,永不会明。

  然第七日,仍是飞一般到来,二人俱是一夜没合眼,天光一寸寸地亮起来时,萧玦缓缓起身下榻,苏苏从后抱住他道:“不要去宫里,不要去求他了,留在家里,留在家里陪我,陪我弹琴跳舞,陪我写字作画,快用膳时,我再下厨房,亲做几个小菜,你最喜欢的三鲜翠玉汤,我其实和府里厨子学过,可总也做不好,所以从没亲手做给你吃,我今天……今天再试一试,我好好地做,认认真真地做,若是味道不好,你也不要嫌弃………………”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在身后女子的喃喃低语声中,萧玦眼中的泪,早禁不住滚了下来,他躬着身子,悄然抬手拭去泪意,忍住喉中哽咽,努力绽出些许笑意,回身抱住女子道:“好,我今天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陪你,一直陪你,永远陪你。”

  苏苏素日对衣饰妆容,并不十分上心,但今日下榻,却于梳妆台前,细心妆抹着。萧玦亲手梳散了她的如云长发,苏苏启开妆奁,每拈一支簪钗,都要问萧玦好不好。若萧玦不语,她便搁下重选,若萧玦含笑点头,她便浅笑着簪上。

  妆点完云鬓,萧玦便拈了眉笔,轻托着她下颌,为她描眉。刚成亲那会,萧玦就会如此做,只是那时他“手艺不精”,总是描得不知轻重,总叫她哭笑不得,可几年夫妻下来,他那在外挽弓舞剑的手,在闺房之内,却能为心爱的娘子,轻描风靡长安的时新眉样,远山却月,横云涵烟。

  每每他轻托她下颌为她描眉,她便微仰首望着他,望着他眉眼间的认真神情,仿佛在做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一般,珍而重之。她那时轻笑,一个王爷,如此有失身份,他却道,这是夫妻至乐之事,要为她画一生的眉。

  原来一生,这样短。

  苏苏轻抿了香红口脂,打开盒盒花钿,问:“哪个好?”

  萧玦拈了枚红莲花钿在手,轻呵了胶,妆点在她眉心,轻道:“真美。”

  苏苏含笑低下头去,仿佛还是新嫁娘。萧玦平日最爱她穿粉白色的裙裳,他说,就像春日枝头的樱花一样,如云如烟,是人间至美之景,苏苏便换穿了粉色洒金大袖衫,另挽了玉白轻纱披帛,轻将萧玦按坐在镜前,为他梳发戴冠。

  萧玦轻握住她的手,苏苏便抵靠在他肩侧,夫妻二人凝望着镜中相依的人影许久,苏苏轻吻了吻萧玦的脸颊,起身捧了一件紫色圆领锦袍来,“我最爱看你穿紫色。”

  萧玦笑:“我知道。”

  二人挽手在厅中坐了,侍奉的仆从无一不低垂着眼,有的甚至背过身去,悄悄抹了眼泪。

  早膳中正好有一道素菜蒸饺,苏苏夹了一只蒸饺,轻咬了半口,含笑的目光掠过阿碧、佩云、贺寒等,最后落至萧玦面上,莞尔一笑,“熟的。”

  萧玦心头一震,目光悄掠过她的腹部,藏于袖下的手,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她仍是笑着,用完早膳后,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府中的清音堂。

  这是苏苏在府中的练舞赏乐之地,她将他牵至莲花台,笑对他道:“其实我很久之前,就在排一支玉人舞,想要跳给你看,可是后来……后来心情不好,一直没有排完…………今天……今天我就把这支舞排完,你帮我伴奏《玉人乐》,我跳给你看,好不好?”

  萧玦点头,坐至琴案前,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我无才,琴弹得不好,你不要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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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苏倾身吻着萧玦道:“我爱的人弹的琴,就是天下最好的琴声。”

  抚琴跳舞,写字作画,从前寻常之事,如今一点一滴,都极为珍贵,就像是在与时间赛跑,去挣那最后温柔的时光。

  将午时时,她步入了厨房,萧玦预备提步跟入时,门上来报,宫车至府,总管曹方来了。

  曹方请与他独自交谈,他将阿翁请至偏厅,曹方上来就道:“老奴伴圣驾三十几年,远比诸位皇子公主,更为了解陛下。陛下是真心喜爱怀王妃,老奴从未见陛下如此在意过一名女子,陛下纳王妃入宫,必会将她放在心尖上宠爱。”

  萧玦只道:“她不喜欢,也不稀罕这样的宠爱。”

  曹方轻叹一声,“可陛下是天子,天恩浩荡,容不得王妃喜不喜欢,稀不稀罕。陛下对王妃执念极深,势在必得,怀王妃入宫是迟早的事,再这么闹下去,拖下去,对她来说,不是好事。怀王妃若离不开您,心里念着您,陛下不痛快,她在宫里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宫里什么地方,您是知道的,但凡陛下对她的宠爱少了些,疑心多了些,王妃这样的身份,在宫中如何自处?只有您对她无情,让她忘了您,踏踏实实、心甘情愿地跟着陛下,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势在必得………甚至拿万里江山来换……那样地罔顾人伦、疯狂无情,连“人接不到,就将尸首拖来”的话,也已说出,若父皇知晓苏苏有孕,也定会为得到她,除了苏苏腹中的障碍吧…………内心翻腾的痛苦,几要将人撕裂,萧玦紧握着双拳,颤声问:“阿翁,再没有办法了吗?”

  曹方心有怜悯地望向无心权争、至清至纯的九皇子,坚定地摇了摇头,“陛下不得到王妃,此生都不会罢休。越早了断,对王妃越好,您若断情,王妃痛苦一时,此后在宫中享承天宠,安逸一生,您若不肯放手,那王妃心里念着您,身在后宫,也将是在宫中熬煎一世,郁郁而终。”

  苏苏将最后一道三鲜翠玉汤端上桌时,回身见萧玦步入了厅中,笑道:“我听说曹总管来了。”

  萧玦轻轻“嗯”了一声,神思不属地伸手拿筷,被苏苏轻轻一打,怔怔抬手,见她笑靥如花对他道:“还没净手呢!”亲将他双手按入温水中,细心擦洗起来。

  “苏苏………………”

  苏苏闻声抬头,见萧玦目光闪烁着问:“你…………喜欢孩子吗?”

  “怎么突然这样问?你一直都知道的啊,我想生下我们的孩子,可是……今生无福…………”苏苏笑容微黯,但很快,又明亮起来,一边拿帕子擦拭萧玦的手,一边道:“不过也好,没有孩子,也就没有牵念,我们也就能一起干干净净、无牵无挂地走…………没关系的,那年七夕,我们不是许愿永生永世、永结为好吗,待到来世,来世我们再在一起时,我为你生一个孩子,不,一个太寂寞了,还是两个吧,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你说,是兄妹好?还是姐弟好?”

  萧玦望着面前双眸静亮的女子,哑声道:“……都好。”

  “哎呀,那这是要生三四个吗?”她趴伏在他怀中,轻轻笑了起来,好一会儿后,直起身子,端起了桌上的鸩酒,“刚嫁入王府时,你说皇室波云诡谲,王侯府中藏着毒物,不一定是为害人,更多时候,是为自我了断,如今,我明白了。”

  她慢慢倒满两杯,放下空壶,忽然抬首,冲他粲然笑道:“像不像我们成亲那日喝合衾酒。”

  合衾酒……生不同衾死同穴…………

  近五年的相爱相守,那些甜蜜美好得有如梦境的时光,在眼前呼啸而过,恍惚又是那年洞房,他成了她的夫君,在她耳边郑重许诺道:“我要你一生平安喜乐。”

  往事如昨,历历在目,萧玦沉重地呼吸着,他缓缓站起身,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森冷无情道:“苏苏,你该到父皇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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