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无言_前任是陛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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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无言

  巍巍宫阙,金瓦红墙覆满白雪,虞元礼搀扶着小妹,行走在落雪如玉林的御花园中,暗觑着她沉静如水的神色,一如从前,总是摸不透她心中所想,无声漫步了不知多久后,终听她轻轻道了一句:“午后借口亲戚往来,去趟长平侯府,找慕容离,问他还记不记得曦儿满月礼时,和我说的那些话……”

  虞元礼忍下内心惊诧,“是”了一声,又见小妹微扬首,望向不远处琉璃雪瓦泛着的耀目白光,双眸便也盛满琉璃碎光、粲然迷离,令人看不分明,只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告诉他,要乘我东风,就露点手段让我瞧瞧,‘围魏救赵’四个字,让他自己看着写,我只要结果。”

  虞元礼一时猜不清小妹话中意思,也不知她与慕容离有何纠葛,但遵命应下,认真记了,苏苏令虞元礼离去,自在御花园随意走着,行至梅林时,听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走近前看,原是萧照,正踮脚折摘一支紫心檀香梅。

  清晨皇后娘娘的凤辇往承乾宫去后不久,萧照便来了梅林,想看看娘娘钟爱的紫心檀香梅开了没有,他在此游走已有一段时间,见皇后娘娘此刻不在承乾宫,也信步至此,便猜知皇爷爷不肯见皇后娘娘,他回想起从前皇爷爷冷待皇后娘娘的那段时光,心中为娘娘感到担忧,但皇后娘娘却是神色寻常,与昨夜醉酒倾诉的女子判若两人,上前轻抚着梅枝道:“开得真好。”

  萧照道:“那我多折几支,插在娘娘榻前的花觚里。”

  “……罢了,外头虽冷,可它在这里,却自自在在,开得长久,不似在殿中,虽然暖和,败得却快……”苏苏牵了萧照的手道,“手都冻红了,随我回去暖暖吧。”

  萧照“嗯”了一声,紧牵着皇后娘娘的手,随她回了未央宫。因年后几日无需去书房上课,他可一直守在皇后娘娘身边,午膳时见娘娘双掌有伤,持箸动作时,眉头微蹙,便夹菜舀汤,要亲手喂娘娘吃。

  苏苏见状笑道:“只是有一点点疼而已,不碍事的。”

  萧照道:“一点点疼,照儿也心疼的。”

  苏苏看他一脸认真坚持,就着他的手用了些胭脂鹅脯、山珍蕨菜等,又饮了小半碗龙井竹荪汤,柔声道:“我进好了,你快用膳吧,饭菜都快凉了。”

  萧照这才扒起自己那碗香粳饭来,苏苏漱口拭帕后走到一边,见猫儿又在鹦鹉架旁窜窜跳跳,吓得雪衣娘扑棱着翅膀直飞,偏又双足被细金链子锁在架上,逃脱不得,惊慌失措得很,便上前将黑猫抱起,制止了它的顽皮行径。

  雪衣娘一得救,即“感恩”地唤了起来,“苏卿~苏卿~”它处境重归安全,意态也随之闲适,一边衔水梳洗着羽毛,一边悠悠吟道,“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

  这是之前皇爷爷教雪衣娘念的,萧照持箸的手一顿,回身看去,皇后娘娘站在鹦鹉架前,神色依然淡淡的,无声凝望了雪衣娘许久,最后平静地吩咐宫侍道:“将它送去承乾宫。”

  怀王禁足于府,府内任何人无诏不得出,外人也不得擅入,乐安公主忧心如焚,求助于夫家,她知丈夫亲弟曾是大理寺卿,纵使早已调迁,昔日旧部人脉依然未绝,也不顾公主之尊,恳切求道:“允之,昔年是他对不住你,可时过境迁,事情已过了这么多年,你就看在嫂子的面子上,谅了他,救救他好不好?”

  谢允之实言道:“此事大理寺如何审断只是其次,最要紧的,是陛下心中如何想,人力最多只能助力二三,剩下七八分,全看天意。”

  “天意…………”乐安公主回想那夜惊魂场景,喃喃自语,“皇后……皇后心里还有阿玦……父皇也肯听她的…………”

  她这般慌乱地想着,就要入宫去求皇后娘娘,被丈夫谢允之拦住道:“陛下平日何等宠爱皇后娘娘,但如今,都已因此事,不肯见她了……陛下……陛下是九五至尊,可却也是一名男子,皇后在此事上身份尴尬,除夕宴上闯殿夺剑,暂保了怀王殿下的性命,或已是她所能做的极致了,若再多做什么,恐怕反而容易激怒圣心,或会坏事…………”

  乐安公主闻言怔忡良久,悔不当初,“我当年就不该纵他任性,该去父皇面前,彻底拦了这桩婚事,让她嫁了允之,也许到今日,就不会有这样的祸事了…………”

  满厅沉寂,谢夫人默看次子恍若未闻,只负手凝望着窗外斜梅不语,阖厅正无人说话,只闻乐安公主哀切之声时,门上忽有人来报,道是皇后娘娘遣人赐下了新年贺礼。

  这是年年春节皆有之事,谢家人忙净手焚香,领受赐礼谢恩,乐安公主见来人是未央宫的首领内侍长生,试探着问:“皇后娘娘她…………”

  长生知乐安公主想问什么,一揖道:“皇后娘娘自除夕宴后,已有多日未能面见天颜。”

  乐安公主的心立时往下一沉,终是忍不住倚靠在丈夫肩头,掩面落下泪来,长生再向谢允之一揖,含笑问:“谢尚书,皇后娘娘问您近来身体如何?”

  谢允之回礼道:“一切安好。”

  长生淡淡一笑,“娘娘说冬日严寒,您需注意调养休息,不可忧思劳神,当万事不挂心才是。”

  这是暗示他不要掺合怀王一事了,谢允之微垂了眼帘,轻道:“是。”

  已是正月初五了,往年此时,宫中上下贺迎新春,喜气洋洋,但今年,却因人人皆知的缘故,个个恭谨行事,不露笑音,就连日常伺候的宫女,头都垂得比往常低些,提着心眼儿,小心做事。

  天色昏沉,将入夜时,宫侍们捧烛在内殿行走,将各处灯树一一点燃。因从前如无意外,黄昏之时,圣上必至未央宫,与皇后一同用膳就寝,雪衣娘见天色暗沉、宫侍燃灯,遂习惯性唤道:“皇上来了!皇上来了!娘娘该用膳啦!!”

  正捧看奏折的明帝,抬首看了白鹦鹉一眼,默然片刻,就要低下头去时,又听雪衣娘扑棱着翅膀唤道:“三郎~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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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帝捧折的手一僵,垂首半晌,却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最终掷了奏折于案上,倚着御座,长久怔望着架上鹦鹉,心绪浮浮沉沉,没个着落。

  未央宫人已有五日未迎圣驾,宫侍们想起从前那遭,心中俱是忐忑,萧照更是为皇后娘娘感到不安,他这几日有试着去求见皇爷爷,但同样被拒之门外,回来后也不敢告诉娘娘此事,只如常陪着她,嘘寒问暖,帮她换伤处的伤药。

  今夜也是如此,萧照陪娘娘到巳正左右,皇后娘娘让他早些安置,他遵命去了,看着皇后娘娘寝殿内的灯火熄了大半,回到自己殿中,在榻上躺了半晌,却因心事,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最后起身趿鞋披衣,要去娘娘寝殿悄悄看看她时,却透过长窗看见数盏灯火,引着皇爷爷来了,一路也禁止通传,就这么静悄悄地走向了皇后娘娘的寝殿。

  明帝本以为苏苏已经熟睡,只想来看看她就走,及轻声打帘入内,却见榻上人睁着双眼,幽茫夜色中乌眸如曳水光,正静静地望着他,一时也就怔在那里,不知该进该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知这般互望了多久,灯光一晃,苏苏朝锦榻里侧退了退,明帝沉默片刻,抬手解衣除带,掀被上榻,躺在了她身边。

  铜漏轻滴,如此又不知沉寂多久,苏苏轻道:“陛下喝药了吗?”

  明帝本想悄悄看看她就走,没想到会这样亲近,衣裳遂也未着意熏香遮掩,此时见她嗅出,一顿低道:“染了风寒,有些咳嗽,晚间喝了碗祛寒汤。”

  话音刚落,一只柔软的手,就搭上了他的额头,女子的声音虽平平淡淡的,可内里蕴着的关切,却是情真意浓,“天冷,陛下要注意身体。”

  明帝“嗯”了一声,捉了她的手至眼前,轻问:“疼得厉害吗?”

  苏苏道:“已经不疼了,反因结痂,有些痒。”

  明帝道:“痒也别挠,忍着些,若挠伤了,就好得慢了。”

  苏苏“嗯”了一声,二人之间,重又陷入了沉寂,许久,明帝轻揽着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心中似有许多话要说,可至唇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轻吻了吻她的发,无声地阖上了双眼。

  萧照几乎一夜未眠,天亮后不久,即被传至主殿,与皇爷爷和皇后娘娘,一同用早膳。

  未央宫小厨房备下的是红豆膳粥,另有竹节馒首、杏仁佛手、翠玉豆糕等点心,与甜酸乳瓜、暇油黄瓜、腌水芥皮等酱菜佐粥。膳桌食香四溢,却只闻箸碗之声,皇爷爷轻嚼着饽饽不说话,皇后娘娘慢搅着膳粥不言语,沉默用膳直至尾声,皇爷爷漱口起身要走时,皇后娘娘突然搁下玉勺,轻道:“等等……”

  皇爷爷离去的身形一僵,皇后娘娘似未察觉皇爷爷的不自然,只垂着眼,拿了只拢了貂绒的黑漆暖手炉,塞至皇爷爷手中后,又将皇爷爷身前玄狐大氅的系带紧了紧,方扶桌慢慢坐下了,继续用粥。

  皇爷爷拢氅捧炉看了皇后娘娘片刻,终是抬脚走了,皇后娘娘慢饮了数勺红豆粥,忽地一抬手,侍在一旁的长生立即会意,躬身近前。

  “查查齐衡”,皇后娘娘轻道。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从前特霸道,唯我独尊,想干啥就干啥,但和女主这么些年下来了,一把年纪了,面对女主时,心态性情有一定的转变,有时候在有些事情上,其实是有些怕女主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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