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吃橘_前任是陛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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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吃橘

  谢意之正扶母亲往禅院去时,眼尖见怀王抱着一女子匆匆向寺外走,只觉此时情形尴尬微妙,遂携母亲避到一边,待怀王走后,方与母亲快步向里走去。

  步入禅院之时,允之正坐在银杏树下阖目吹笛,薄凉的暮色拢在若竹色的外袍上,愈发显得玉人清瘦、不染尘埃,谢意之扶着母亲近前,清咳一声,谢允之闻声断了笛音,睁眼起身道:“母亲,大哥。”

  谢夫人心中有千般话要说,可话至口边,却只剩一句:“天冷,别站在外面吹风了,小心冻着。”

  谢允之“嗯”了一声,与谢意之同扶母亲入屋,且命侍砚燃了炭炉驱寒。

  谢夫人刚将食盒搁在案上的功夫,谢意之就见那榻上绸被处,落着一方女子绣帕,登时心头一紧,手如飞电一般,将那雪色绣帕,扔进了炭炉之中。

  一抹雪色很快化为焦黄,谢夫人只作不觉,一边自食盒中取出山参野鸡汤,一边笑在谢允之手中塞了勺子,“这对身体好着呢,快趁热喝。”

  谢意之在旁踱来踱去,只觉心中烦乱。风言风语也就罢了,可若允之真与王妃有私,影响仕途事小,名声性命事大。怀王殿下萧玦,文武双全,谋智清明,平素不过因排行最末且淡泊名利,韬光而已,但若极看重怀王妃的他,真因此对允之生了恨意甚至杀意,那可怎生是好?!

  眼见母亲是不打算开口了,长兄如父,谢意之停下脚步,负手望向正默默饮汤的弟弟道:“允之,你该知分寸,她乃是王妃,就算你们不过是吹笛谱乐而已,在旁人看来,私自相会,共处一室,就很难清白,此事于你官名,将有极大负面影响………………”

  见弟弟仍是默然模样,气急且无奈的谢意之,只得另寻角度,“你可以不在乎,可她早为人妻,此番被怀王亲自寻来带走,她回去会面对什么,怀王的冷待?怒火?允之,就算是为了她好,你也绝不能再与她私会,绝不能再对她存有半点想法!”

  谢允之终于微微抬头,轻如晓烟道:“再没有了”,又对身旁母亲道,“从今日起,您就多了一位女儿了。”

  暮色四合,佩云焦灼不安地在王府门口等着,一个抬首见车马终至,忙迎了上去,却见王爷抱着王妃下了马车,而王妃依在王爷怀中,似是已昏睡过去。

  先前王爷王妃的“相契”状态,似因王妃的一场病,又淡了下来,王妃病愈之后,终日清清冷冷的模样,王爷亦是寡言少语,休沐在家时,一天下来,都对不上几句话,等到王爷忙于吏部之事,有时晚归,王妃早已歇下。

  佩云、贺寒等身边人正忧灼时,立冬之日,忽又有一道圣旨入府,旨中称,礼部遵圣意,择选扶风云氏嫡女、御史云霖之女——云绮容,为怀王侧妃,大婚之礼,将在三日后举行。

  久未露出笑意的王妃,在听到这道旨意后,却轻轻笑出了声,她慢慢起身,自向里走去,而王爷,却如晴天霹雳般,原地怔楞了许久,在被传旨太监婉转提醒接旨时,忽地像回过神儿来,“孤要进宫见父皇!!”

  王爷清晨入宫,直至夜深方回,他颓然坐在厅中,手里抓着一道明黄圣旨,许久之后,双腿如灌铅般,一步步向寝房走去。

  苏苏正倚榻看书,见萧玦拿着圣旨进来,也不意外,自将书掀了一页。

  在御书房外跪求了一日,却未能回转圣心的萧玦,只觉距榻的这几步之遥,走起来是这般艰难,他无法直视面对榻上的女子,也迟迟迈不开那一步时,却听已久不主动与他说话的苏苏,开口直接道:“那日你在你母亲陵前立誓时,我便没把那些话当真,你爱娶谁娶谁,爱娶几个娶几个,我没有半点意见。”

  因为一日的凛风摧折,萧玦嗓音都已哑透,“……苏苏…………”

  苏苏阖上手中的诗集,静静望着萧玦道:“你既是他的儿子,又是他的臣子,就算起先心中有所不甘,但到最后,也是绝不会违背他的圣意的,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清楚。”

  “苏苏!!”萧玦疾步上前,伸手想要触碰她,可最终违背誓言、屈服在父皇旨意下的自己,又哪有资格碰她………收回成拳的手,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着,萧玦慢慢躬下身子,深深望着眼前的女子道:“苏苏,我求不了父皇收回圣意,但也以接旨为条件,讨了一道旨意,最迟,最迟明年暮春,我们就可以离开长安…………”

  明年暮春么…………

  苏苏心中半分不信,不过就如这立侧妃的旨意般,都在明帝的谋算之内罢了……她无力地倚靠着榻枕,望着帐上繁复的吉祥莲花绣样,只觉那些织金销银的丝线,如道道枷锁,勒绑在她身上,拖着她直往深渊里沉…………难道此生又要重蹈覆辙吗…………不,绝不可以!

  第二日,许久未至的云韶府马车,再次停在了怀王府门前。

  已是冬日了,明帝日常起居尽在暖阁,苏苏入殿时,地上盘金双龙暖炉银炭,混着殿中的龙涎香气,燃得正好,而明帝见她到了,上前解了她身上的狐裘,搁在宫女手中,径握了她的手,向暖阁内走去。

  “手怎么这么凉?”明帝拉她在雕花长窗下坐了,亲暖捂着她手的同时,又细细打量着她道:“怎清减地这般厉害……怀王府中大夫、厨子不好么?朕回头拨几个过去。”

  苏苏只微垂首道:“不用。”声气平淡,无波无澜。

  明帝闻声略一顿,抬手托起苏苏的下颌,见那一日恨意滔天、几欲生噬了他的血红双眸,此刻,却如古井无波,静寂幽澹,无喜无怒。

  明帝静望了眼前人片刻,轻捧了她双颊,吻了上去,却竟也无想象中的挣扎推拒,真如泥塑石雕一般,毫无知觉,任他所为。

  明帝渐渐停了动作,幽深凝视苏苏许久,笑道:“怎么,在恼朕赐玦儿侧妃一事?朕听闻那云氏女是顶顶温柔美貌之人,且倾慕玦儿多年,为玦儿愿放下身份,甘为侧妃,其心皎皎,玦儿心地柔善,与之相处久了,定会喜欢的…………”

  苏苏淡道:“父皇可见过云氏女没有?别到时怀王殿下携新妃觐见,父皇又瞧上云氏姿色,做出苟且之事。”

  明帝轻嗤一笑,“朕岂是那般贪色之人?!”

  苏苏泠泠望着明帝,“那父皇相中儿媳什么,儿媳改就是了。”

  明帝却还真不知自己相中虞苏苏什么,色相吗?不,她虽貌美,但后宫佳丽如云,边国常献贡女,他为帝二十年又是阅尽千帆,什么样的美色没见过;性情吗?不,后宫女子多温婉如水,她倒好,尽似冬日悬于廊下的冰棱,剔透晶莹,以清凌凌的言辞与态度,直往他心中扎;才艺吗?她确实极擅乐舞,可后宫女子也都非等闲之辈,琴棋书画、诗乐女红,皆有擅处,有些甚至堪喻国手…………

  可是,明明如此,为何他偏偏就相中了她,以前所未有的执着与疯狂,打破礼法纲常。美色虽如云,可他眼中只看的到她一抹清滟之色;性情虽不羁,可他在被她冷眼相对时,反觉真性情,坦荡自在;才艺自绝世,他在听过她的笛曲,看过她的舞蹈后,云韶府诸乐,再不能入他眼…………

  或许,他就是相中了“虞苏苏”这三个字,相中了她由里及外的每一分、每一毫。

  如是想着,明帝又轻吻上那双摄走他心魄的水眸,苏苏寂然垂睫受着,等着接下来的折辱,但明帝吻着吻着,却渐离了她身,一壁吩咐窗外曹方,去取那支紫笛来,一壁将案碟上的一只金橘,搁在地上珐琅福寿炭盆的架子上。

  不多时,曹方将紫笛取来,又退了出去。明帝指按着笛孔,轻吹了几声,放下笑道:“自听你吹了《清平调》后,朕便不会吹这笛艺入门之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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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苏只是默然,而炭架之上,金橘外皮已然微焦,有甘甜香气逸在暖阁之中。

  明帝取了在手,边剥边道:“朕幼时被禁足幽巷时,因冬日严冷,染了风寒,终日咳嗽不止,侍卫们却不肯放太医进来看,百般无法的乳母,听说烤金橘可祛风寒止咳嗽,便用炭盆烤与朕吃,竟也真就止了咳嗽,熬过了那个冬天”,说着将一瓣金黄的橘肉,递至苏苏唇边,“你身子刚好,也该吃些。”

  见苏苏久久阖齿不动,明帝又笑道:“你何时将朕手中金橘吃完,便何时出宫去。”

  苏苏只得低首衔住,默默咀嚼,被烤过的金橘甘甜更甚之前,她被那甜味一呛,反是低首咳了起来,明帝忙为她拍背顺气,“慢些吃”,又端了清茶至她唇边,“来,抿一口。”

  苏苏就着明帝的手饮了一口清茶,方止住了咳嗽,明帝含笑看了她一会儿,又剥了一瓣橘肉,送至苏苏唇边。

  苏苏默默垂睫咀嚼着,而明帝拥她在怀,望着她此刻寂然静阗的乖顺神情,闻着她唇齿微微启合所逸出的甘香,听着殿内银炭融融熏烤,偶一发出的吡剥之声,只觉心中盈满欢喜,惟望余生每一日,都要如此有她相伴才好。

  但,一只小小的金橘,很快剥到了尽头,苏苏立离了明帝下地,朝他微屈一福,“儿媳告退。”

  满怀的温暖与充盈立逸散开去,明帝感到了莫大的空虚,明明暖阁温煦如春,却忽觉怀中有些冷,他紧攥着那金橘皮,“唔”了一声,又道:“将这紫笛带回府去,朕赐……朕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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