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宴云何说完_居心不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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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宴云何说完

  涉及的可是谋逆,区区一个大理寺正如何能插手干预。不过是趁火打劫,恶意哄骗。

  虞钦从牢中出来,祖父狱中自尽,幼妹白茵被他所累,而后生死不明。全家上下,最后只剩他一人。

  他那句不必原谅,哪只是对白茵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便是这些年来,虞钦从未原谅过自己,所以他也不奢求隐娘的原谅。

  宴云何按住虞钦的手,用自己的掌心去温热那冰冷的指尖:“这事本就怪不得你,你也算为她报仇了。”

  虞钦目光落在隐娘离开的方向,地上只剩散乱的足印,可窥见离去之人的心境。

  见虞钦怔怔出神,宴云何咬了咬牙,将虞钦拽到了房内。

  往人手中塞了个暖炉,宴云何絮絮叨叨地将这些年,他所知隐娘的大小事,尽数对虞钦说了。

  虞钦听得出神,得知隐娘有本“黄金屋”,便露出笑意:“她自小如此,她娘亲不愿让她管帐,就自己偷偷学着打算盘。”

  “阿茵对四书五经毫无兴趣,在东林书院那会,便时时逃学,祖父很生气,又不敢对她用上家法,罚她抄书,她便求到我面前来,好在我将她的字迹学得不错,也能糊弄祖父。”

  宴云何听着虞钦的叙述,仿佛透过这只言片语,瞧见了那些年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若时间只停在那刻,没有发生后来的所有事,该有多好。

  宴云何感觉虞钦的手逐渐回温,好似也从刚才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忪了口气:“今日是我唐突,我不该这么做。”

  虞钦却摇了摇头:“不,我很高兴……能知道她还活着,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这话不似作伪,虞钦仍然双目微红,却瞧着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畅快。

  “那就好。”宴云何一直悬着的心,终究是落在了实处。

  为了叫虞钦更开怀些,他道:“看来这些年我的银两也没白花,她那点私房钱,有一半都是我上供的。早知她是妻妹,就再给多一些了。”

  虞钦哭笑不得:“你莫要胡言。”

  “怎么胡言了,她也知你心仪我,”宴云何想到那夜隐娘说的话,不由安慰他道:“她是真的很挂念你,想来是有苦衷,所以才不敢与你联系。”

  皇城司内部不似锦衣卫,虽皆为官身,可皇城司挑选人才,只看能力,不计过往。

  要入皇城司当亲事官,除了像方知州那样本就出身世家,身有官职的人,还有很大一部分,不乏是三教九流之人。

  为了约束这类人,条约也相当苛刻。

  隐娘该是签了皇城司最严厉的生死契约,自此只是皇城司的亲事官,不再与过去有任何联系。

  虞钦渐渐回神,脸色微变:“她在何处任职?!”

  宴云何不似刚才那般轻易地将隐娘之事全盘托出,而是闭紧了嘴巴。

  虞钦猛地站起身来,宴云何立即将人拦腰抱住:“你要去哪?”

  “去查。”虞钦干脆低落地抛下这两个字,便要掰开宴云何的手。

  “你先等等,你冷静一下。”宴云何慌了。

  虞钦盯着他:“如果只是普通的女官,你不会不敢说。”

  宴云何咬牙:“我只能说她的官职,你便是查,也查不出来。”

  虞钦额露青筋:“是皇城司。”

  宴云何闭上眼,他就知道,只需要给虞钦一点线索,这人就能立即猜出。

  他知道虞钦是成景帝的暗线之时,都这般生气。

  虞钦若是知道自己唯一的亲人进了皇城司,该是何等心情。

  他怕虞钦当夜便杀进皇宫,大逆不道地弑君。

  “你也知她的能力极强,便是在皇城司,也无人敢小瞧了她。而且她不需要出危险的任务,比你想象得要安全许多。”宴云何语速极快地说道。

  虞钦脸色却瞧着更差:“她不只是亲事官?”

  隐娘身居要职,似这种情报机构,知道得越多,就越难脱身,除非是死。

  冬狩将至,这时不能闹出任何岔子。

  “寒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宴云何面色微凝:“就像我没办法阻止你,你也阻止不了她。”

  虞钦好似一瞬间被抽光了所有气力,他不再挣扎,仿佛明白了什么。

  宴云何:“她是你妹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的脾性,她又为何这么做。”

  ……

  严公公不疾不徐地殿内引路,隐娘随在身后,面色过于苍白,倒显得那双泛红的眼圈颇为吓人。

  隐娘听严公公说,成景帝已经歇下了,本想离去,哪知不多时有内侍行出,喊她进去。

  成景帝穿着明黄色的中衣,身上简单披着一件外套,并未束发,眉眼还带着倦意。

  瞧见隐娘,便伸出手冲她招了招:“不必行礼。”

  严公公适时退下,隐娘上前数步,而后低下头道:“陛下,兄长他好像发现我身份了。”

  成景帝饮了口浓茶醒神:“你今日不是去了永安侯府?”

  隐娘抿唇:“宴大人只说让我去见见侯夫人,可宴席过后,兄长却在后院等着我。”

  成景帝:“我只问你,可悔了?”

  后悔用另一种身份活着,悔这些年不同亲人相认。

  虽然免了行礼,隐娘却还是再度跪下:“隐娘不悔。”

  “哪怕让你对上虞钦,你也不悔?”成景帝低声道。

  隐娘按在地上的手,微微发抖,手背有数枚滲血指印:“兄长走错路,为仇人卖命。若真到紧要关头,我……”

  说罢,隐娘看到眼前的地毯被湿出了一片痕迹,是她的眼泪,虽泣不成声,但她还是逐字逐句道:“我不会手下留情。”

  这些年她避开京城,远在云洲管辖皇城司情报。虞钦与太后之事,她一开始并不相信,然而随着京城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她逐渐动摇。

  虞钦是唯一的亲人,是她牺牲一切也要救回的人。

  可是虞长恩同样也是,是她的祖父,是她除了娘亲以外最亲近的长辈。

  她能活到今日,只因大仇未报。

  “只是!”隐娘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只是兄长……虽糊涂,却罪不至死。只求陛下看在隐娘这些年为皇城司所做一切,留他一条性命。”

  烛火摇晃,殿内深深,除了隐娘,无人知成景帝究竟给出了怎样的允诺。

  ……

  宋文小心地瞧了瞧门,看到宴云何探出头来。

  “大人,隐姑娘走了,听门房说离开的时候脸上还有泪。夫人已经歇下了,但我想明日她就会来找你算账。”

  宴云何摆摆手:“知道了,让你吩咐后厨做的吃食,可做好了?”

  宋文提起手里的食盒:“做了,特意在高汤里放了参片,特意给虞大人进补用的。”

  宴云何满意点头,他接过宋文手里的食盒,那是一碗素面,只是侯府即便是素面,那汤也是用各种珍馐熬制而成。

  将面推到虞钦面前,宴云何说道:“先用膳吧。”

  虞钦没有动,宴云何皱眉道:“可要我喂你?”

  说罢他真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往虞钦嘴里送,虞钦却侧过脸,避开了。

  宴云何有些苦恼,回想起他爹哄他娘时,从来都是做小伏低,任劳任怨。

  但今夜虞钦气的不是他,受着这折磨的却是他。

  虽然只要同虞钦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是好的。

  “虞寒初,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宴云何故意迟迟不说后半句,如愿地看到虞钦朝他看了一眼,似乎在打量他是否真的在生气。

  宴云何露出笑颜:“我就亲你了。”

  这般不正经,叫虞钦再次转过脸,不再瞧他。

  宴云何站起身,绕到他面前,弯下腰道:“娘子为何不看我?”

  虞钦好像忍无可忍:“宴云何!”

  “诶,娘子有何吩咐。”宴云何应得极快。

  虞钦憋了半天,才说道:“我并非女子。”

  “我知你不是,还有谁能比我更能体会,你到底是不是郎君吗?”

  宴云何认真道:“只是我想与你成亲,想死后与你共葬同陵。我知你做不成我的娘子,也当不成宴云何的夫人。”

  “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想着你,念着你,想同你过度余生。”

  他从不遮掩自己的爱意,他只害怕他表达得不够多,不够让虞钦心软。

  心软到……愿意从原本定好的路上回过头,来到他身边。

  第七十七章

  宴云何说完,便瞧见虞钦慌张地移开了目光,耳垂倒是渐渐红了。

  他什么也没说,却乖巧地拿起那双筷子,无需宴云何多言,就低头吃面。

  虞钦看着好像始终没法适应宴云何的甜言蜜语,又意外好哄。

  宴云何肚子酝酿了一箩筐的话,尚未拿出来用,这人就被哄好了。

  也不能说是哄好,毕竟招惹虞钦的人不是他。

  想到成景帝,宴云何就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成景帝如今不过十八,却久浸深宫朝堂,历经明争暗斗,又不像从前还有个太子佑仪暗中教导,性子愈发极端。

  任用虞钦和白茵这两兄妹,却一个在锦衣卫,一个放皇城司,还不叫他们相认,这一手棋便落得极差。

  换个脾性刚烈些的,不再管这劳什子江山社稷,于冬狩上调转枪口,即使不叫成景帝满盘皆输,但置身险地亦是有可能的。

  宴云何安抚着虞钦,心里其实也烦,谁能没有私心,宴云何也有。

  只是在大义面前,再多的私心也只能放下。

  他从不问虞钦究竟在为成景帝做些什么,因为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在仇恨面前,一切的情感都会为之让步。

  宴云何不会劝说让虞钦为他放弃仇恨,他能做到的便是竭尽全力地帮助虞钦达成目标。

  在虞钦完成一切以后,怅然若失之时,他来成为他的归处。

  见虞钦吃着面,一举一动间都十分赏心悦目。

  “你真好看。”宴云何由衷夸道。

  虞钦用茶水漱口:“怎么,又想说我是月上掉下来的仙子?”

  宴云何愣了愣,什么月上仙子?

  见宴云何满脸茫然,虞钦用帕子擦拭唇角,却没再继续往下说。

  电光火石之间,一些被埋藏许久的记忆,仿佛都通过这些字眼,再度喧嚣而来,瞬间充斥着他的脑海。

  “我……那不是梦吗?我、我以为是梦!”

  宴云何本来拿起茶壶,想要给虞钦续茶,这下也拿不稳了,瓷器哐当地砸在桌上。

  十年前,他在万花楼因为虞钦,同那嘴巴不干不净的杨业打了一架。

  也是那一晚,才遇见虞钦,送生辰礼不成,最后只好下厨做了碗长寿面。

  后来他痛打杨业之事,到底让是让永安侯知晓。

  万花楼那等地方最是人多眼杂,消息传得飞快,不多时东林书院的弟子不但去喝花酒,还未花魁打架的事便传得到处都是。

  书院弟子虽不算正儿八经的官,但对名声的影响还是极大,那时不少夫子都向院长周重华提意,要将带头闹事的一干人等,尤其是那宴云何,逐出书院。

  永安侯听说以后,为了此事,求到了东宫那里。

  于是周重华在一次与太子佑仪下棋之时,听到太子温言劝道:“淮阳年纪还小,难免不懂事。还望先生再给他一次机会,日后我定会叫人严加看管。”

  太子都这般发话,周重华便抬了一手,罚宴云何每日抄书,后院扫地,晚上还要去听半个时辰的教诲,希望以此感化这个顽徒。

  不止如此,宴云何还被永安侯召回府去,请了家法,狠狠打了一场。

  脸上也是青紫交加,被扇的数个耳光,肿胀尚未消下。

  为美人一时意气出风头易,随后而来的苦果承担起来倒是难。

  宴云何叫这么多人看了笑话,心里自然也有点难受。

  他觉得丢人,幸好外面只传是为花魁打架,没再牵扯出许多事情。

  要不然不只是他,连虞钦也要受其连累。

  宴云何不觉得他为虞钦出头,对方就得感谢他,说不定虞钦还觉得他是麻烦,又给他惹事。

  好在现在伤未养好,暂时不用回东林受罚。

  游良哭哭啼啼地来探望他,他也因为万花楼一事,被他那大学士的爹提到了府里,抄书抄到手都肿了。

  后来还是方知州登门拜访,好好劝说了游伯父,才将游良放了出来。

  难兄难弟凑在一块,游良便提出一醉解千愁。

  他正好从家里偷出了游大学士珍藏的爱酒,叫千日醉。

  这酒的大名,宴云何早有听闻,两人一拍即合,晚上躲在卧房中饮酒。

  宋文劝他们不得,只能出去为他们把风,好不叫旁人发觉,省得宴云何脸上的淤青未消,又要增添些颜色。

  然而等宋文再度进房,就发现只有游良醉得东倒西歪,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本该在房中的宴云何却失去踪影。

  此时从侯府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宴云何,已经出现在东林书院外围,试图从墙上翻进去。

  谁也不知道一个醉鬼,是如何赶了这么远的路。

  他翻墙的时候,反应迟钝,跌进了东林书院的竹林。

  泥地松软,没有摔伤,却还是将前些时日受过家法的地方,碰得生疼。

  宴云何坐在地上,扶着腰低声抽气,昏沉间看到月亮越过竹林,越来越近。

  他迷蒙着眼,自言自语道:“月亮怎么落了下来?”

  “宴云何?”一道声音响在他耳边。

  宴云何揉了揉眼睛:“月亮还会说话?”

  “你在这里做甚?”

  宴云何皱了皱眉头:“我……我要做什么来着?”

  那团白光照亮了来者的脸,仿佛一下撞进宴云何的心里,他痴痴地望着那人:“你真好看,是月上掉下来的仙子吗?”

  虞钦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你不是被罚在家中吗,怎会出现在此处,还浑身酒气。”说到后来,语气变得严厉:“难道还嫌先生罚你罚得不够?”

  宴云何抿住嘴唇,没有说话,脸上却带上了肉眼可见的委屈。

  “我说错了?”虞钦问他。

  宴云何闷闷地点头:“我是为了你才打架的,我知道你不想我多管闲事,可是……”

  可是了半天,宴云何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委屈地把嘴一撇:“算了,你骂吧。”

  那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幼稚又可笑。

  虞钦握紧了手里的提灯:“你乱逞英雄,与我何干?”

  宴云何低下脑袋:“那我半夜来书院,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口才敏捷,半点看不出已经醉得厉害。

  虞钦站起身来:“不过是半夜看到有人形迹鬼祟,过来查看罢了。”

  宴云何强撑着站起身来:“你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说罢他想越过虞钦,有骨气地离开,却还是高估了自己。刚才那一摔,仿佛将酒劲都摔了出来,天旋地转间,便人事不知了。

  再度睁眼,宴云何看见的是书院的床,又不像他的床。

  他撑着床起身,便发现虞钦正背对着他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低头写着什么?

  宴云何起身的动静不小,但虞钦没有回头:“醒了?”

  “东西还我。”宴云何闷闷道。

  虞钦将滚烫浓茶端到一旁放凉:“什么东西?”

  宴云何:“我送你的胭脂,还我。”

  虞钦没说话,宴云何也知自己无理取闹。本就羞于见到虞钦,现在又受对方三言两语的刺激,闹着笑话,实在没脸。

  话音刚落,便见虞钦起身行到一旁的柜前,从里间取出胭脂,递到宴云何身前。

  宴云何没想到虞钦真会还他,昏沉的脑海亦想不到虞钦为何真留下了胭脂,只觉得虞钦真是嫌他至极,他又何必苦苦纠缠。

  夺下胭脂,想硬气地说些什么话,又说不出来。

  却听虞钦说道:“宴云何,东林不是你可以胡闹的地方,这一回你运气好,周先生不与你计较,若是下一回你再惹出什么祸事,又该谁来帮你求情?”

  宴云何攥着那盒胭脂:“那不正合了虞公子的意,从此不必再见我。”

  虞钦嘴唇微张,好似也被宴云何激怒,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宴云何转身想走,虞钦却问:“这个模样你想去哪,还要出去惹祸?”

  “我是疯了才来见你。”宴云何低声咕哝道。

  他话说得很轻,却还是叫虞钦听见了。

  虞钦沉默一阵:“别拿前途胡闹。”

  宴云何转过头,脸上的神情很复杂,瞧着又伤心又生气,眼都红了,配合着脸上的伤处,看着更加可怜。

  “我没胡闹。”

  这事以后,人人都说他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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