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计划_前任是陛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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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计划

  虞府大门处,侍砚来回走着,不时朝里张望,心中忐忑不安。

  因怕公子知晓贵妃忤逆圣上、回府等死之事后忧灼攻心、心疾复发,府里上下都严密瞒着公子这件事,可瞒了七天,今天终于还是瞒不住了,公子一知此事,即离榻起身,往虞府赶来。

  贵妃娘娘当着满朝王公朝臣,犯下这等忤逆大罪,定然性命不保、神仙难救,若贵妃身死,公子会当如何,侍砚心中如有火灼,不敢深想,焦惶不安地不知等待了多久时,终见公子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忙迎上前去,搀着公子至门外马车处,吩咐车夫道:“回府……”

  公子却道:“去楚王府。”

  侍砚一愣,雪色暮光笼罩在公子的身上,他紧攥着手中药瓶,眸色微红,如有光火,在眼底灼灼燃烧,有摧枯拉朽之势,似要将一切阴暗焚烧殆尽。

  曹方回了承乾宫,见弟子长和侍立帘外,朝他微使眼色,便知圣上已知他出宫一事,打帘入内,望见圣上正在案前批看奏折,慢慢躬身近前,拿起朱锭,轻轻地研磨着。

  明帝眼也未抬,“去哪儿了?”

  曹方微低了头,老实道:“老奴出宫去了虞府。”

  预想中的暴怒并没有到来,曹方瑟缩了半晌,悄然抬首看去,见圣上虽捧着奏折,可双目却是失焦,不知在出神想着什么,无声良久,问他道:“她在做什么?”

  曹方道:“老奴去时,娘娘在修剪梅花。”

  明帝望着不远处高几花尊里的数枝红梅,感觉头又隐隐作痛起来,他用力按着额侧,看向曹方道:“你去劝她回心转意?”

  曹方讷讷垂首,“是。”

  “…………她怎么说?”

  曹方想起贵妃娘娘那一句句痛骂圣上的斥词,哪里敢说,正纠结不语时,听得圣上一声暴喝:“说!!”

  案上奏折全被扫拂于地,圣上如一只狰狞的野兽,眸光暴烈,整个人几已狂乱,“一字不漏地说与朕听!!”

  冬日时短,酉初即已天色暗沉,黑暗如阴霾渐渐覆拢大地,雪珠子夹在寒风中,打在窗上沙沙作响,云绮容抱着萧婵,望着外头风灯摇曳,一束惨淡的光晕中,雪珠飞舞如雨,忍耐再三,仍是落下泪来,“姐姐还是不肯见我…………”

  萧婵疑惑地盯着女子的眼泪,伸出小手“呀呀”地去擦,云绮容垂首拭去泪水,回身见王爷只是靠坐在檀椅上,一手抚摩着那块青龙玉佩,神色沉静,恍若未闻一般,一时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沉默许久道:“我明日再去虞府求见,殿下早些安置吧。”

  云绮容抱着萧婵出了书房,侍在门外的贺寒望着王妃走远,提步走入室内,至紫檀书案前停下,轻问:“殿下,真要如此吗?”迟疑着道,“已经过去八天了,陛下并没有下达赐死诏书,也许陛下有可能,不会赐死贵妃…………”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赐死,我也赌不起………”萧玦凝望着玉佩上的龙纹,冷峻的眉目,愈发凝寒,“去准备吧,他的眼睛太毒辣,一切都要做到天衣无缝!”

  镜月榭前,萦有一泓清池,凛寒冬夜里凝结成冰,在檐角风灯的光照下,有如一面巨大的银镜,泛着惨白的光芒,苏苏倚在窗畔,忆起清池夏日种有荷花,小的时候,常和姝姬、媛姬趴在廊栏处,伸手够摘着池里的莲蓬,无忧无虑地剥莲子吃,往事如昨,可想来,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苏苏正想得出神,忽觉身上一暖,原是阿碧将一道墨氅,披在她的肩头。

  之前她失宠时,阿碧日夜为她忧心不安,如今她彻底与明帝决裂、等着那份赐死诏书,阿碧反倒沉静了下来,道是与她同生共死。

  苏苏望着眼前清秀的面庞,轻道:“你去睡吧。”

  阿碧却摇了摇头,“我陪着娘娘。”

  苏苏知她“痴性”,真能陪她在这儿坐一晚上,遂握了她的手起身,“陪我一起上榻睡吧,冬夜冷,两个人暖和些。”

  她牵着阿碧往榻边走,忽听轩窗“吱”地一声,风卷着雪珠呼啸吹入,苏苏冷得一瑟,回身看去,惊见一道黑影,随着凛冽的雪风,极轻地翻窗落地,反手阖上了纱窗。

  幽明的灯火,轻曳着映亮了那张熟悉的脸,苏苏一惊,“………萧玦!”

  阿碧一声轻呼未及出口,已被一道利落的手刀斩晕,昏睡窗边榻上,苏苏惊看萧玦一身如染夜色的墨衣,低道:“你来做什么?”

  萧玦趋步近前,见苏苏直接退后了半步,目含警惕地望着他,心中一痛,顿住脚步道:“我来与你商议一件事。”

  自永安二十二年末,被迫与她和离,六年的时间里,他何曾能如今夜这般,单独与她如此亲近……镜月榭——她少女时的闺房,当年婚后归宁,他曾与她一起,在此共度良宵………

  迷离的灯火中,萧玦凝望着眼前佳人,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可女子眼底的冷漠疏离,一声不耐的“何事”,很快点醒了他,他忍下心中苦涩,沉声低道:“三日后的深夜,镜月榭会不慎失火,贵妃虞氏,将葬身火海,化为一具焦骨………”微一顿道,“相似的尸骨我已寻好,一切我都会尽力做到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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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苏打断他道:“然后呢?贵妃虞氏葬身火海,然后呢?”

  萧玦深看着她道:“这几年,我为以防万一,在王府地下暗辟了地道密室,先委屈你住在密室里,等一切尘埃落定、风头过去,我遣人秘密送你离京,地址我也已选好,在灵州浮玉山,那里山清水秀,你会喜欢的。到了那里后,会有忠仆照顾你日常起居,你喜欢乐舞,喜欢莳花,我会让人把天下间所有的乐器、所有的花种都搜罗到那里,你在那里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要委屈你,不能离开那座山宅…………”

  苏苏轻嗤一声,“怎么,我要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吗?”

  “再给我几年时间!!”萧玦心潮激涌,情急地紧抓住苏苏的双手,几是恳求道,“苏苏,再给我几年时间,我会把江山捧到你面前,到时候,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浮玉山,做我萧玦的妻子…………”

  “可我不想做你的妻子!”

  苏苏用力抽出了自己的双手,看着萧玦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从永安二十二年和离那天开始,我就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

  “当我求你了!就当我在求你了,苏苏!!”萧玦痛苦地握住苏苏的双肩,“那个人的心太狠太硬,你会死的!!”

  “那就死!!”苏苏硬推开了萧玦,冷冷望着他道,“这正是我所求的!”

  双手空空,仿佛什么也抓不住,萧玦目光伤恸,“……难道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能使你留恋吗…………”

  苏苏冷漠不语,幽室沉寂,烛火轻曳,萧玦伤痛的神情,在明暗的光影中,渐渐地沉静了下来,他于心中暗下了决心,深看了苏苏一眼,转身要走时,忽听苏苏道:“等等……”

  他惊喜回身,却见苏苏怀疑地盯看着他问:“允之心疾突发那天,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眸中的光亮,一分分地黯淡成灰,萧玦暗暗紧攥着双拳,才能压住心中翻涌的血气,“……你就这样看重他?”

  他“嗤”地自嘲一声,眼望着苏苏,眸底是无尽的愤懑和痛楚,一步步地后退,翻窗离去,悄然隐入夜色之中。

  暗巷深处,贺寒等待许久,终见王爷出现,悄步迎上前,觑着王爷冷凝的神色低问:“殿下,贵妃娘娘她…………同意吗?”

  凛冬夜色中,王爷的嗓音冷如寒冰,“一切按计划进行。”

  将近丑正,夜已深沉,恢宏的大周皇宫,也已进入沉眠,静如幽海。

  黑暗无际的幽海之上,数点灯火星亮如无根的幽灵般,飘浮来飘浮去,终在一座宫殿前,停了下来。

  值夜的长生一见来人,心头一凛,忙跪下道:“陛下…………”

  明帝负手入了空荡无人的未央宫寝殿,见一应陈设,一如她离宫那日清晨,那把她最是钟爱的紫檀螺钿五弦琵琶,静静悬挂在花梨木架上,成了无主的死物,榻几霁红釉春瓶里的梅花,已经凋谢了,暗红的花瓣残落在墨漆几面上,如一幅枯梅图,入目衰败苍凉。

  明帝在榻几旁寂寥坐下,他已不知疲倦地在这凛冬深夜里,在这天下至尊的辉煌宫殿中,游走了数个时辰,却找不到一个可以静心安歇的地方,终是在数度“过门而不入”后,无可奈何地走到了这里来,他以手支额,靠在榻几处,望着那把螺钿琵琶,竟渐渐困意上来,似终可打破连日来的失眠困境,可以沉沉入梦。

  正昏沉入梦、半睡半醒时,忽有一声琵琶清铮,如裂帛般划破了夜的死寂,明帝猛地惊醒望去,下意识唤道:“苏…………”

  “卿”字尚未出口,就见悬挂琵琶的花梨木架上,那只黑猫闻声回转过头,一双清澈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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